燈泡亮得刺眼。
茶幾上,是一個被打翻又被扶起的香爐。沒有燃盡的香歪斜在玻璃桌上。
白色的灰燼灑了滿桌,還有一個壘起的尖角山峰,就像薛燼常在夢裡見到的雪山……
雪?薛燼撐着牆壁站直身體,他開始漫無目的的想,現在,要去到哪裡,他才能看到雪?
好像要去歐洲吧,瑞士?還是英國?可能得是芬蘭吧,順便去看極光?……那德國,要去嗎?
手機鈴聲響起,思緒戛然而止,薛燼沒有看清來電上面的聯系人就接通了,楊啟芳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傳來,“小燼,可以幫舅媽一個忙嗎?舅媽剛才夢見你弟弟了,他說他在地下好冷……”
薛燼挂了電話,然後去洗手間洗了兩把冷水臉,才感覺自己的神志似乎清醒過來了。
換上衣服,卻發現随手找的襯衫掉了個扣子,為了最起碼的衣冠整潔以及不暴露紋身,薛燼打開飾品盒,找了枚胸針系上。
下了樓,按響鑰匙,薛燼每走兩步就看到了前天租來和大學同學一起去海灘露營的汽車,七座面包車,安全性能一般,但裝貨能力一流。
他本來打算今天都不出門的,但是楊啟芳在電話裡哭得實在太慘了。
他沒辦法狠下心拒絕一個母親的眼淚。
薛燼插入鑰匙啟動車,正好,他也想去看看他媽媽了。
上路後,晚上十點馬路上沒什麼車,車道寬敞得薛燼總感覺心裡發慌,但兩旁的路燈很亮,薛燼又立刻譴責自己這是在自己吓自己。
眼前是一段上坡路。
于是在紅燈路口時,薛燼特地取了右手邊的水杯喝了兩大口冷水緩解心裡莫名上湧排山倒海的焦慮,手機恰好又響了,他轉頭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東西。
看不清備注。
薛燼伸手想去拿。
一輛打着超級強烈的遠光燈的車突然在路口出現,燈光亮到薛燼眼球發痛,下意識劃了下手機閉了閉眼。
然後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都變成了攝影機裡慢放了幾千倍的畫面,薛燼眼睜睜看着那輛銀白色的車子閃着銀白色的大光直直的撞上了面包車的車蓋,質量一般的車頭瞬間凹向了薛燼,氣囊瞬間彈開又瞬間在薛燼面前癟掉,就像一個老掉牙的塑料皮套。緊接着擋風玻璃一寸寸如蛛網般碎掉,電子表盤,郵箱表盤全部都被巨大的沖力崩壞……
當一切天旋地轉的惡心感停止時,薛燼發現原來手機被他護在了胸前。
全身上下隻能感受着被鐵皮壓迫内髒和四肢的痛覺,雖然擠壓疼得爆炸,但是還好,命中的傷口都并不是貫穿式的,除了卡進肋骨的胸針血刺啦呼地有點吓人,薛燼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贊:還好,心髒應該沒啥問題。
但是,很快的,車門外突然有路人大喊起來,薛燼的心抖了一下。
“漏油了!漏油了!”
“怎麼辦,裡面好像還有人啊?”
“快走開!裡面的人别管了!”
“哦天呐,開始着火了!!!”
“火!!!汽油!!!”
“卧槽!!好像要爆炸了,快走啊!你們不走就等着死嗎?”
“你們報警了沒有?裡面好像還有人!……怎麼辦,怎麼辦……裡面好像還有人啊……是男生還是女生?”
性命攸關時刻薛燼的大腦隻剩下茫然的空白,他的手指,帶着黏糊糊的猩紅液體,顫顫巍巍地點開手機通訊錄,但是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幾遍,他都哭笑不得地不知道該打給誰才會讓現在的局面好收場一些。
這個樣子,
真TM難看啊。
“砰——”
“砰——!!!”
爆炸的聲音,響徹天地。
伴着熊熊濃烈的黑煙,好奇又害怕的路人舉起手機,隔着幾十米的距離遠遠駐足觀望着,表情很是凝重。
制作一輛面包車的時間至少需要三個月,但把漏油的面包車徹底燃燒完卻需要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