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滄溟海水般的洶湧靈潮逐漸平息下來,齊雲霄睜開雙眼,但見滿身情絲化作花枝招搖,簌簌響動。
走至廂房鏡前。鏡中的青年鼻梁高挺,眉眼冷冽,雙唇也抿成了直線,額間尚有忍耐滲出的瑩瑩汗珠。然而滿身的粉色情絲自他衣領間、袖管裡争先恐後地鑽出,連鬓角也生出一枝調皮的桃花,情絲化作的花蕊輕柔拭着額角細汗。
……真是花裡胡哨的功法,不愧是上古合歡宗傳下來的。
這樣想着,鏡中人的唇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心念微動,情絲複鑽回體内,雄渾的靈力淌遍周身,和先前虛弱疲軟狀态截然不同。若自己再對上憫鶴,定有一戰之力。
一夜稍作休憩,第二日一早,便有無雙堂的弟子請他前往演武場測試劍道。
場上已開始測試了,劍修們看起來都是無雙堂臨時招收來的,并未統一裝束。人群中有男有女,均手持自己引以為傲的靈劍。劍石是一次性使用的玉石,前一位劍修使用後,後一位需要更換新的,是故劍石消耗極大,無雙堂弟子不斷搬來新的劍石。
有人腰懸靈光輕劍,有人背負玄黑重劍,有人仔細挑選着劍穗樣式,有人坐在一旁擦拭心愛之劍,和熱熱鬧鬧的其他劍修相比,一身深藍衣衫的齊雲霄并未拿出自己的劍,更加不起眼了。
“齊公子,這是我們宋師兄贈您的佩劍。”
搬送劍石的年輕弟子氣喘籲籲奔來,遞來一把中品靈劍。
齊雲霄怔愣一瞬,擡眸和宋天華對上視線。那位暫管無雙堂的劍派弟子沖他點頭笑了笑。
不會以為他沒有自己的劍吧?
齊雲霄有些哭笑不得,謝絕了宋天華的好意,将中品靈劍還給年輕弟子:“替我謝謝你們宋師兄。我有自己的劍。”
卻見他自乾坤袋拿出一根捆束了綢帶的焦黑樹枝,握在手中随意揮了揮。
經過方才送劍之事,不少人将目光投往這邊。劍修都愛寶劍,有人愛在靈劍上裝飾寶石,專程準備上百個精美劍鞘,像養護愛人一般養護自己的劍。
也有信奉大道至簡的(其實是太窮了買不起),認為劍隻是身外之物,用的趁手就好。
但用一截烏漆麻黑的焦枯樹枝是不是太随意了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是何物?這也能稱之為劍?”
議論紛紛,有驚訝也有質疑,卻沒有一人嘲諷。在當前關頭勇于站在無雙堂試劍的劍修,都懷着一腔傲氣,不願被西絕大陸來的人比了下去。好幾位男修女修走過來,問他是否需要上品靈劍。
齊雲霄輕咳一聲:“不用不用,這真是我的劍。”
他着重道:“是我的本命靈劍。”
幾輪試劍後,終于輪到他上場。
許多目光聚焦場上。齊雲霄手攜桃枝劍,蓦然想起,在春和景明的千劫桃塢,三千花樹因情劍之芒争相避讓的情景。
他舉起自己的劍。
第一息,那根毫不起眼的焦黑枯木長出許多小花苞,下一刻粉簇桃花瞬間開滿枝頭;第二息,霞雲殘刃清光湛湛,已有不少精通名劍的劍修認出那殘刃來曆,小聲驚呼着;第三息,粉色情絲驟然張開,如花枝藤蔓層層繞上右臂,映着瓷白腕骨,妖豔瑰麗。
三息過後,他做了個下劈的動作。并沒有什麼至剛至猛的劍氣顯現,平地拂過一陣柔緩春風,眼前的劍石轟然裂開,碎成齑粉。
刹那間全場鴉雀無聲。
宋天華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也越張越開,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從沒問過齊小兄弟師承何方,來自何處,卻武斷地認定那人隻是天才首席的同名之輩,實在有失偏頗。
趁其他人尚處震驚中,他忙躍至場上,一把拉起人,禦劍就往劍派飛。
身後驟然爆發劍修們狂熱的歡呼——
“我看見了,是霞雲劍紋!”
“是齊首席嗎!”
“齊首席齊首席我們喜歡你~”
齊雲霄汗顔不已,不知道那些人在亂喊亂叫什麼,耳朵都變熱了。幸而宋天華禦劍之術精湛,很快甩開了許多意欲一探究竟的劍修。
“是……青霞宗的齊首席嗎?”
宋天華不确定地問着,一顆心跳得賊快,但他還要禦劍,是以強忍着激動心緒。天啊,他在做什麼?齊雲霄就站在他身後?億萬劍修的夢就站在自己身後?
齊雲霄:……忘了這裡還有一個狂熱分子。
齊雲霄輕咳一聲:“……是我。但我已經不在青霞宗了。”
宋天華點點頭,兩地雖相隔甚遠,但大宗門都是消息靈通的。傳聞齊首席叛變了青霞宗,和荒.淫其首的風月道攪和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