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焰落在了他的雙腿上,孔折枝手裡還抓着孔文斌的人皮,渾渾噩噩地站了起來。
金焰焚穢,多年來籠罩在北冥玄墟域的寒毒之苦,該消解了。
但某些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如果你沒有把你的兄長掏空煉成傀儡,或許今日,他還能蘇醒過來。”
祝乘春搖頭歎息。
新生的金翅鳳率領一衆金翅禽族,将金焰灑遍大地,那百鳥朝鳳、鳳銜金日的奇景,讓城中不少修士紛紛跪拜,叩謝消解寒毒的鳳君天賜。
直至太陽升起,群鳥暫離,最後,那鳳凰化為金發少年,蹦蹦跳跳地朝他們奔來。
“春君大人!齊師弟!嗚~”
二人被少年撞了個滿懷。聞琴比先前長高了不少,毛茸茸的頭發絲兒堪堪蹭到祝乘春下颌。他如今一身金羽蔽體,耳緣生着真正的金翅鳳翎羽,看起來又靈動,又華貴。
“焦尾……不,聞琴。”
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段溫存,孔折枝顫巍巍地走了過來,眼睛裡含着絲希冀的光:“你現在叫聞琴,對嗎?我不會關着你了,聞琴,我也不會逼你做不願意的事情了。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陪陪我?我,我已經失去兄長了,我更不能失去你……”
齊雲霄聽着就冒火,一腳給人踹遠:“你欺負他的時候怎麼不說這些?”
孔折枝捂着被踹痛的肋骨,一瘸一拐地爬過來。
齊雲霄一臉不悅地掏出桃枝劍。
聞琴攔住他,搖了搖頭:“算了,齊師弟。聞琴已經不恨他了。”
齊雲霄有些驚訝:“孔氏對金翅禽族壓迫這麼多年,孔折枝更是對你威逼利誘,你當真沒有絲毫恚恨?”
聞琴點點頭,琥珀色的圓眸裡,有着返璞歸真的光亮:“嗯!至少,他在聞琴最無依無靠的時候,将我從斫骨刀下救了出來。”
他微微一哂:“聞琴确實恨過,怨過,心口曾有團郁氣難消,恨不得夜夜啼血。可是——我現在想明白了,消解寒毒,就當是報答了他的救命之恩。我與他從此一刀兩斷,再無瓜葛,而且,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聞琴去做。”
祝乘春撫了撫小家夥的耳羽,欣慰道:“聞琴,你終于入道了。”
聞琴快樂地蹭蹭這個,蹭蹭那個,小臉蛋幸福得泛起紅暈:“春君大人,齊師弟,聞琴好高興,放下怨恨後,心裡變得很輕快、很明亮,就好像不用翅膀都能飛起來。”
他的眼睛亮晶晶:“聞琴也可以變得像金翅鸢一樣大了,可以載你們漂洋過海!”
齊雲霄撫摸着小少年的金發,心中有所明悟。
怨恨,嗔怒,他又如何沒有?
恨同門相軋,怨天道不公。
恨那僞善的玄冥子坐擁了宗主之位。
怨林昭然逼他自爆本命靈劍以逃命。
多年師門情誼,原來都是假的麼?
何況師父下落不明,每每念及,如一團燥火落在心頭,炙烤得他徹夜難眠。
劍修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桃枝劍,親眼見證聞琴蛻變,他心中有一套劍法逐漸成型。
第一式,執嗔。他提臂,劍氣起勢急躁,如熔岩噴湧,桃枝蒙上一層薄薄紅光,細看之下,一隻火鳳虛影上下翻飛,暴怒的劍意似要焚燼萬物。
第二式,化嗔。他轉身帶劍,劍勢由剛轉柔,一改先前暴躁。火鳳的虛影也化為漫天火雨,溫柔地灑落身周,濺落地面,焚起一片火海。
第三式,破嗔。他做出下劈的動作,劍氣再變,由柔轉剛,卻沒有了先前的暴虐之意,火雨迅速凝為金色火刃,揮出時火刃齊發,勢難抵擋。
第四式,淨嗔。他高高舉起桃枝劍,劍光如金翅展翼,閃耀至極,逼得人睜不開眼,烈焰般的紅光轉為赤金之色,仿佛能淨化世間所有污穢。
第五式,無嗔。他一甩桃枝,劍鋒所指,熔岩火池重現眼前,金色劍光幻化為萬千雀鳥,涅槃重生。
桃枝燃業火,嗔鳳唳九霄。無嗔化萬雀,銜日涅槃潮。
齊雲霄抖落劍尖最後一片火焰,往日在青霞山門,自創劍法是他的家常便飯。他撫着桃枝,輕聲喃喃:“情劍開道,似乎不止這一門劍法。便喚它,嗔劍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