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一直沒有回複，幸村幹脆氣急敗壞地走到他面前，雙手拉住他的肩，用力地晃了晃。
“我真是不能理解你這個人！雲雀是白癡，我哥哥是白癡，信之介老師也是白癡，所以他們才會怕你怕成那個樣子！他們都是白癡，那難道你也是白癡嗎，卡卡西？”
“放手……”卡卡西被他晃得頭昏腦脹，終于一把推開他，重重地喘了口氣，“我看你才是那個白癡，小鬼！他們怕我是正常的，因為我做過的那些事，因為我殺過的那些人！
“反倒隻有你，始終不明白——還在這裡一直說一些自以為是的大話！你真以為，如果我下定決心要殺你，你能躲得過嗎？”
“嘁——”幸村撇了撇嘴，“那就告訴我，你有什麼值得害怕的！而不是在這裡滿肚子牢騷地抱怨個不停！”
“你真是個——混蛋！”卡卡西的拳頭停在幸村的額頭上方，他看着這家夥冥頑不化的臉，墨色的雙瞳中正閃着堅定的光，不由得又放下手，沉下眼直直地盯着眼前這小子，厲聲發問，“你殺過人嗎？”
幸村則冷哼一聲：“你就想問這個嗎？我還以為你是做過什麼驚世駭俗的事，結果竟然是這麼無聊的問題。”
“……”卡卡西沉默了片刻，又眯起眼，“那你殺過同伴嗎？”
幸村也盯住他，微微皺了皺眉：“殺過。”
卡卡西愣了片刻，随即輕笑出聲：“我說的可不是間接害死同伴這種愚蠢的事，是親手殺掉同伴。讓同伴溫熱的血濺在你的手上，眼睜睜看着同伴閃着光芒的眼逐漸失去神采，感受着同伴的生命在你手中消逝，然後漸漸變涼……
“這種感覺，和間接害死同伴的感覺可完全不一樣……但你能想象得到嗎？”
“……”幸村沉默了片刻，“難道你以為……隻有刀劍才可以殺人嗎？”
“你這是想說什麼？”卡卡西嘲諷地笑出聲，“間接害死同伴，所以愚蠢也可殺人嗎？”
幸村踮起腳，離卡卡西又近了幾分，他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語氣卻難以顯露情緒：“我想告訴你的是，愚蠢可殺人，言語亦可殺人……但真正緻人失去性命的，則是惡意——人心的惡意。
“我猜你是親手取走過同伴的性命，可能也間接害死過同伴的命。但你在做那些事時，是否心中飽含過惡意呢，卡卡西？”
“我不明白你在詭辯些什麼。”卡卡西眯起眼，“難道我不是主動懷有惡意殺死同伴的，同伴就不算是因我而死的嗎？”
“沒錯！”幸村點點頭，“你最多隻是害死過同伴，但我……是真的殺死過同伴，我……曾真的心懷惡意，主動置我的同伴于死地。”
卡卡西的眼神逐漸變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幸村後退幾步，轉過身：“簡單來說，就是我用摻有惡意的語言撩撥過一個同伴的心，讓他為我們慷慨赴死，我和雲雀才能活下來。”
“讓同伴為你赴死？”卡卡西的心突然抽緊，“你做了什麼？”
“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事情的真相，包括雲雀，包括信之介老師……但如果我要告訴你的話，我怎麼保證你值得信任——尤其是你這副随時打算殺了我的樣子……”
“如何保證我值得信任……？”卡卡西不禁垂下眼，“那麼，我也會告訴你，我身上發生了什麼……包括你一直想問的，所謂‘同伴殺手’，是什麼意思……”
“交換秘密嗎？”幸村理了理胸前的衣襟。
卡卡西怔怔地點頭：“并且止于秘密。”
“止于沉默的秘密，從此不要再提。”
卡卡西默默點頭。
幸村似乎歎了口氣，然後找了塊看起來比較舒服的石頭，盤腿坐下，撓了撓下巴：“那是兩年前，第三次忍界大戰還沒結束時，我們三人——也就是我、雲雀，還有已經不在了的千裡——我們在一次任務裡偶然和信之介老師走散了。
“我們當時都很弱，一路上又不斷地遭遇敵國的忍者，當時雲雀便被擊中昏倒了。為了活命，我們不得不一直在戰區亂竄，最終很幸運地找到了一個物資充沛且沒有敵人的據點。我們便以為那是敵人撤離時來不及拿走的，心想這下安全了，就打算在那處據點休整至雲雀醒來……”
見幸村突然沉默，卡卡西不禁發問：“……然後呢？”
“然後我們猜錯了……”幸村頓了頓，“敵人們隻是出了個遠門，我們躲進去沒多久，他們就回來了……還帶着很多人質。
“我們當時躲在靠裡的一處壁壘内，一時半會不會被他們發現，但那也是遲早的事……所以我們必須要逃。但是雲雀還昏迷不醒，帶着她我們跑不遠，會三個人都死在那裡的……
“所以……我提議放棄雲雀……”
“……”卡卡西瞟了一眼幸村，心想這家夥可比他表面看起來要冷漠理智得多……
幸村繼續開口：“但千裡不同意，他似乎執着于要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們三人都安全脫離的策略。但說實話……我當時看不到什麼希望。甚至現在，我也不認為當時有可以保全三個人的策略……
“所以，我提了第二個計劃……我讓千裡去誘敵，我則帶着雲雀逃跑……千裡聽了我的計劃之後很驚訝，但我……說服了他。因為我一向是我們三個人中最強的那個，所以我說……由我帶着雲雀逃走，成功率更大……”
“然後那家夥就同意了你這明顯是送他去死的計劃嗎？”
幸村笑了：“千裡喜歡雲雀，所以我知道他是不會拒絕的。既然他怎麼都不肯放棄雲雀，那我就隻能放棄他了……既然我隻能救一個人，那我為什麼不去救一個把握更大的呢？
“……但我當時為了讓他能更安心地去死，我還騙他說……等我把雲雀送到安全的地方，我會回來找他……”
“……但你并沒有回去？”卡卡西不禁猜測出故事的結尾。
幸村卻反駁了他：“不……事實是，我們當時很幸運，千裡跑出去當誘餌沒多久，就有新的一波敵人找到了這個據點，然後兩波敵人之間開戰了。場面異常混亂，千裡很快就甩掉了試圖抓住他的幾個敵人，和我們一起跑出去了，就跟在我的身後……
“但我當時非常害怕，我背着雲雀完全是拿命在跑，所以我沒有去等千裡，我隻是隐約察覺到他跟在我身後，叫了我一聲……但我沒有理他，我隻是關注着自己腳下……
“然後事情就發生了……突然一股極為可怕陰森且充滿殺意的查克拉加入了戰場，帶着濃厚到要嗆死人的血腥味，那股殺意幾乎瞬間就把我的理智消耗幹淨了。
“我從來沒見過那種可怕的查克拉……光是在那種環境下待一秒人就要瘋了……我幾乎以為我要死在那裡……
“但那股查克拉隻是開始，緊接着地面就突然傳來地震般的巨大動靜——仿佛地底下有什麼怪物……要鑽出來——顫得讓人站不住腳。
“與此同時，地面上也突然出現裂谷一般的巨大裂紋，迅速向四周蔓延開，直到變成一個個深淵将周圍的人都吞噬進去，然後裂縫合上，我就隻能聽見地底下傳來的尖叫和哀嚎了……
“當時所有人都放棄了戰鬥，開始逃命……我也是逃得最快的，所以很快便來到了戰場邊緣，也算是躲過了一劫……
“但千裡就沒那麼幸運了，他被深淵吞下去了……我沒有回頭，但我聽見了……他叫我的名字，他向我求救……他說他相信我一定會救他，所以他大聲向我呼救……”
幸村再次陷入沉默，這次卻遲遲沒有再開口，卡卡西不得不出聲發問：“然後呢？”
幸村像是終于回過神，擡起眼看了看卡卡西：“然後？然後我沒有理他，我繼續跑了，直到到達安全的地方。就這樣。”
卡卡西重重歎了口氣。
幸村自嘲地笑了笑：“怎麼？突然發現自己做過的事情也不算什麼了？”
“倒也沒有。”卡卡西如實回答，“但也讓我震驚了一下，畢竟以你們當時的實力，什麼都做不了也是正常的。”
幸村輕輕地嘁了一聲：“做不做得了是一回事，想不想去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即便有能力也不打算去救他，因為從我騙他去誘敵開始，他在我心裡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所以，他向我呼救，我沒有回應；他向我乞求，我甚至沒有回頭……我心中的惡意早已殺死了他，之後跟随在我身後不斷奔跑的千裡，不過是某個苟延殘喘的亡魂罷了……
“因為……我從來不認為真正的千裡活到了那時候……
“畢竟，他早已……死在了我的惡意之下……”幸村突然擡起頭，沖卡卡西微笑，“但我時至今日，也沒有後悔過——哪怕一刻，你能明白為什麼嗎？”
卡卡西無力地垂着眼：“因為你是一個無情無義、漠視同伴的臭小鬼，覺得和我臭味相投，所以才來找我？”
幸村不滿地瞪着他：“我要是真漠視同伴，當時就會自己先跑了。但事實是——我拼了命也要把雲雀活着帶回來。哪怕她總是對我兇巴巴的，但她依舊是我的同伴！”
“那難道是因為……”卡卡西擡起眼，心中不禁浮現起有關三角戀的不妙猜想，“……你也喜歡那個小姑娘？”
幸村卻看起來突然要吐了，浮誇地幹嘔兩聲：“你要讓雲雀聽到這話，她絕對會發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