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像是有某些血管爆開了，正四溢出濃重的血液，壓迫他的神經，擠占他剩餘的意識。

幸村努力保持冷靜，盡可能回想着在田之國發生的事情。

他從來沒想過會遇到大蛇丸，也沒想過會被大蛇丸襲擊，更沒想過自己會差點死在那裡。在他被大蛇丸的草薙劍擊中後，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他隐約記得有某種影影綽綽的光照亮了他的臉龐，但他卻看不見……看不清……仿佛被一隻手遮擋了視線……仿佛被一個人攔住了腳步……

他不禁用手抱住頭，希望止住那即将磨碎他腦漿的痛，努力從破碎的記憶中拼湊出他死後的真相。但那隻手很快便撥亂了他的想法，撕毀了他的邏輯，逼得他恍惚間想起的記憶隻能重新退回原點，再也回憶不起半分。

在意識的一片荒蕪中，唯獨一個想法占據了他的大腦。

為什麼……卡卡西始終不願意相信他呢？

疼痛似乎停止了，幸村擡起頭，放下手，氣喘籲籲地看着眼前的卡卡西。卡卡西已經起身，正坐在床沿，一臉擔憂地看着他，眼中滿是恐懼與猶豫。

幸村看着卡卡西那不信任的眼光，不禁怔怔地想，為什麼……卡卡西情願相信間諜口中那兩句模棱兩可的話，也不願意相信他呢？

……到底為什麼？

……他哪裡可疑了？

幸村絞盡腦汁地思索，也拼湊不齊這背後的邏輯。他隻能看着卡卡西，希望從卡卡西複雜的表情中讀懂他的想法，希望從這一團亂麻的現狀中找到一個出路。

但卻一無所獲。

最終，他也沒能想起來田之國事件的任何真相，也無法回答出卡卡西的任何一個問題。他隻能無可奈何地看着卡卡西的雙眼，寄希望于他混雜了絕望與懇求的眼神可以略微感染到卡卡西，從而讓他放棄那些不着邊際的無端懷疑。

他的手緊緊抱住頭，指尖都泛出青白。

“卡卡西，田之國的事……我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所以别再問了……可以嗎？”

卡卡西眼中的光像是熄滅了，他無力地垂下頭，看向幸村的胸口，在衣服下那處留有大蛇丸刺傷疤痕的地方停留了片刻，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他重新擡起眼看到幸村痛苦得不能自已的表情時，卻又隻是吐出一口氣，默默阖上了唇。

他閉上眼睛沉默了良久，才終于下定決心。

卡卡西看向幸村，猶豫着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幸村的頭發，然後溫柔地開口：“沒事，沒事……你是生病了，才會失去一段記憶……不過既然綱手大人回來了，她會有辦法的……所以不要擔心，我也會想辦法的……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但幸村卻對卡卡西的話充耳不聞，滿溢的絕望捂住了他的眼，堵住了他的耳，将他的心牢牢鎖在一個無形的枷鎖之中，再也不能自由跳動絲毫。

他怔怔地看着卡卡西，看着卡卡西那隻獨眼，看着那隻滿含懷疑、厭惡、憎恨、冷漠的冰冷獨眼，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因為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卡卡西依舊沒有相信他……

卡卡西隻是為了暫時穩住他……才會說出這種看似是安慰的話……

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隻有等待它破殼萌發的那一日……

他不再被信任了……

幸村意識到自己不被信任，這個想法幾乎要令他窒息。他開始感受不到心髒的跳動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罩住了他的理智，将他的自信、自尊、自愛全部撕碎，唯獨留下濃濃的自我厭棄……

他不再被信任了……那他多年來為木葉做的算什麼？他多年來站在卡卡西身邊的日子又算什麼？

這種不信任本身就在否定他的存在！

所以他必須要打破這種不被信任的局面……

他必須要重新赢得卡卡西的信任……

那麼……他該怎麼做？

一個孤零零的念頭随即在一片虛無中突兀地擊中了他，覆蓋了他的意識，籠罩了他的理智，救贖了他幾乎無藥可救的心。

于是他重新擡起眼，看向卡卡西，鼓起勇氣直面那隻充滿不信任與敵意的單眼，直面眼前這個似乎是被他的背叛傷透了心的男人。

他将手輕輕搭在卡卡西的雙肩上，認真地看着他。卡卡西見他似乎有話要說，便噤了聲，隻是耐心地看着他，眼中滿是鼓勵……還是嘲諷？

但都無所謂了……幸村輕輕吐出一口氣。

隻要他說出接下來那句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隻要他表達出接下來那個想法，卡卡西心中的疑慮自然就打消了……

隻要他表明他的決心，他的心就能得到救贖，卡卡西也不會再為此傷心或難過了……

隻要他鼓起勇氣，說出接下來那句話……

“如果……我為你而死呢？你會重新信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