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幸村預想中卡卡西的如釋重負卻并未出現。與之相反，卡卡西的眼中驟然迸發出熾熱的憤怒與恐懼。

卡卡西一把抓住他的後腦，前後劇烈搖晃着，一臉不可置信：“你在突然——說什麼？！”

幸村被他晃得頭痛欲裂，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在當場了。他極力撇開卡卡西的手，氣喘籲籲地捂住了頭，一把推開卡卡西，沖他大吼。

“這不就是你想聽的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我——去死！死在田之國也好，死在其他哪裡也好！都無所謂，總之——我去死！那樣你們不就安心了？不就滿意了？我死在田之國——死在大蛇丸手下——你不就不用再糾結——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了嗎？！我去死，這樣就終于遂了你的願了！”

卡卡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退後兩步，無力地跌倒在床沿，劇烈地喘息着，随後舉起手捂住了臉，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幸村則按住抽痛的頭，掙紮着擡起眼去看卡卡西。卡卡西此時失魂落魄地倒在床沿，看起來像是被抽離了全身的力氣，正一口一口地喘息着，不說一句話。

不該是這樣……幸村絕望地看着明顯處在痛苦中的卡卡西。不應該是這樣……

他希望用生命去換的不是這種模樣的卡卡西，不是痛苦、悲傷、無能為力到一蹶不振的卡卡西，不應該是這樣……

幸村感受到心髒處的陣陣抽痛，仿佛有無數根釘子正被巨錘敲進他的心房。他無法控制地顫抖着呼吸，逼迫自己從卡卡西身上撇開視線，死死盯着旁邊空白的地闆。

他不能崩潰……他試着深呼吸了幾次，調整了情緒，卡卡西已經成這樣了，所以他更不能崩潰……

但他腦中卻莫名出現一股尖銳的力，像是有人舉着一根針，迅速挑破他的理智，任他的情感洪水洩閘般瘋狂湧出。

他強行壓抑住内心不可名狀的情感，重新拾起他曆來的信念，逼自己去思考，去判斷，去拯救，就像往常一樣……

去做些什麼……

他重新看向卡卡西，希望用眼神傳達一些信心、力量、愛，但他的眼底卻除了絕望一無所有。

他已經無計可施了。

畢竟，連死亡都無法換來卡卡西的信念的話，那他還有什麼底牌呢？

幸村緩緩閉上了眼睛，奮力想扯起嘴角，哪怕是嘲諷一下狂妄的自己。

但他已經連這份力量也沒有了……

因為他是真的沒想到，他的生命竟然已經廉價到這種程度了……連他人的信念都無法換來，他還妄想着能換取别人的命……

真是太天真了……

幸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發不出一絲聲音，做不出半點舉動，他隻能任由自己無力地坐在原處。他的靈魂逐漸落于痛苦的禁锢，他的心逐漸落于無能為力的沼澤，再也掙紮不起半分……

他疲憊地垂下頭，怔怔念着就擺在眼前的事實，然後絕望地将其吞咽下肚。

畢竟……他的命還真是……一文不值啊……

.

打破此刻僵局的卻是卡卡西，他艱難地眨了眨眼，重新放下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為意識重新找回幾分清明。

他面對着此刻完全耷拉下去的幸村，這人往日裡始終昂揚的姿态在他眼前緩緩重合，這讓他的心抽疼了一下，不禁輕輕開口：“你之前答應的不是這樣的……你說過你很強……你不會死……”

“沒有人不會死……”幸村低聲回複，話語中是抑制不住的疲憊，“況且你也早該向前看了，而不是隻盯着我一個人的命……”

“……是嗎？”卡卡西遲疑了片刻，似乎想扯出一個笑容，但隻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瞳孔微微顫抖，“你這是在說……我太懦弱了？”

“不，”幸村焦急地打斷，辯駁，像是生怕卡卡西又為他這句無心的話而頹喪下去，“你不弱，是我太弱了。我太弱小了，實力上和精神上都是，所以我承擔不了你的精神支柱。我活不下去。我很抱歉……”

“……”卡卡西怔怔地看着幸村，“……我從來沒想過竟然有一天從你嘴裡會聽到這樣的話……這讓我覺得分外……陌生。”

“我真的很抱歉……但這是我的心裡話……”

“……”卡卡西沉默了片刻，他微微眯起眼，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始終低下頭去避免與他對視的幸村身上。

幸村正一動不動地盯着地面，毫無動靜。

這很不對勁……

卡卡西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非常不對勁……

他的眼中逐漸浮現起疑惑與不甘，甚至壓過了此前的震驚與恐懼。

幸村絕對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