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悠悠飄過，生活就像遲誠□□的破車，哼哼唧唧諸多不滿但還得照樣往前走。不知不覺，校園裡的丁香花慢慢收斂了笑顔，池塘裡的荷葉逐漸舒展婀娜的身軀。幾場雨水過後，溫度開始明顯上升，夏日已至。

每個晴湖新生都要經曆的軍訓拉開了序幕。

軍訓這個優良傳統，在不同時期的強度和組織方式有所不同。經過各級師兄師姐的認證，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軍訓比較嚴格，全體新生一報道，直接就被拉到北京某軍區開啟為期一年的操練，第二年再返校上課。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九十年代後期主要還是以校内訓練為主。今年晴湖的整體軍訓安排是全體新生在大二上學期開學前進行為期一個月的集中軍訓，地點就在校内。不過為了突出作風過硬的優良傳統，又特意選取了一個工科院和一個文科院，在昌平某軍區集訓三周，最後一周返校，向全校同學展示外出訓練成果。

被選出來凸顯作風的，是自動化系和人文學院。

穆遠和肖然被大巴車晃的七葷八素。喧嚣的都市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柏樹和油松，山間公路在林地裡起伏不定，讓人睡得進退兩難。

終于，大巴車停在一處軍事管理區的門口。核對信息無誤後，衛兵擡杆讓兩輛車開了進去。在營地停穩後，全體下車集合。肖然四處張望，看到一圈磚房圍着寬闊的泥結石路面操場。操場的另一邊，人文學院也下了車，開始整隊，陣容明顯比這邊單薄了不少。他遠遠看到唐曉如下了車，一身迷彩打扮顯得和平常格外不同。

“集合！集合！”趙躍作為輔導員，在前方大聲吆喝着，“同學們，從今天開始，我們要開啟為期三周的集訓，大家要拿出最好的精神狀态，不怕吃苦，努力拼搏，以最好的面貌，在最後一周給全校師生展示成果。”

隊伍裡面一陣交頭接耳。

“安靜點，注意紀律！”趙躍指着隊列，“你看看你們的站的，歪七扭八的，哪有一點新時代大學生的朝氣？下面，我說一下這三周的訓練安排。第一周，練隊列，主要内容是站軍姿、齊步走，正步走；第二周，軍體拳，第三周，打靶和匍匐前進，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啦！”所有人扯着脖子回答。

“好，現在所有人都有序到營地，整理個人物品，男生宿舍在操場左手邊，女生宿舍在操場右手邊，每一間宿舍12個人，放好物品後，8點準時在這裡集合，由教官指導大家訓練。聽我口令，第一排，向右轉，齊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全年級的男生跟随指令，去宿舍放行李，為數不多的女生們則掉頭向操場另外一邊走去。

唐曉如不太清楚為什麼大學生要軍訓，沒人告訴過她。她也搞不明白軍訓的具體内容是什麼。以她的理解，這個活動和軍事夏令營差不多，她就準備了好多吃的，化妝品，背了個包就上了大巴車。等到了營地，她隐約感覺這個活動的性質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剛進營房，女教官就突襲檢查，把大家背來的零食全都沒收了，化妝品也收了七七八八，就留下了最基本的洗漱用品和防曬。唐曉如看着不對勁，偷偷把手機塞到貼身包裡。

第一堂課是站軍姿。烈日下大家站的筆直，每個人面前都有一灘汗水，記錄着誰更努力。站了一上午，感覺要虛脫了，教官讓大家稍微休息一下。肖然是第一天的值日生，和另外五個男生負責去擡飯。食堂和後廚都在女生宿舍那一側，他路過人文學院的隊列，趁着别人不注意和唐曉如打了個招呼，曉如擡擡帽檐算是回禮。

“曉如曉如，原來另外一個進山拉練的是自動化系啊？我看見穆遠和肖然都來了。”林思夏湊了過來。

“嗯，看來是的。”唐曉如知道林思夏又要開始了。

“現在誰排名靠前啊？”林思夏單刀直入。

“你呗，你排名靠前呗。”唐曉如沒好氣的說。

“你要這麼說，我得好好考慮一下。”林思夏順杆往上爬，“這屬于人生重大抉擇，我得回去和我媽商量一下。”

“哎呀你接着演，接着演？”唐曉如拿手指頭戳林思夏的脖子。林思夏癢得不行，邊笑邊反擊，手怼上了唐曉如的肚子。

一陣諾基亞手機鈴聲響起來，立刻引起了一旁女教官的注意。

“誰把手機帶進來了，剛才為什麼不上交？”教官嚴厲的問道，唐曉如和林思夏都吓傻了。

教官徑直走到唐曉如邊上，用手一摸，把她迷彩服裡面的貼身包卸了下來，從裡面拿出手機。

“這是怎麼回事兒？”教官看着唐曉如。

“這個，這個…”唐曉如咬緊後槽牙，琢磨着怎麼應對。

“報告！！這是我的手機！”隻聽旁邊一聲大喊，一個男生三步并兩步跑過來，身後地上放着一個巨大的藍色不鏽鋼飯桶，和他一起擡飯的哥們一臉懵逼。

“肖然？”曉如一愣。

“報告教官，這是我的手機，沒按規定上交。唐曉如同學借我的手機給家裡報平安，還沒來得及還。”肖然氣沉丹田的說着。

“這是你的手機？”教官将信将疑，“号碼是多少？”

“報告，号碼是1390XXX7526。”肖然倒背如流。

教官看了一眼肖然，又瞧了一下曉如，微微皺眉：“軍訓紀律不知道麼，違規物品，不得帶入營地，第一條就是手機，傳呼機等通訊設備！”

“報告教官，我錯了。”肖然幹淨利索的承認錯誤。

“不單是你錯了，這位唐同學明知是違規物品，不但不主動上交，還借用之後再藏匿。”教官很嚴厲的說着，“念在初犯，下不為例。手機沒收，軍訓結束後來找我領回。你們兩個中午不準吃飯，罰站一個小時軍姿。”

“憑什麼…”唐曉如當下就火了，上前就要和教官理論。

“是！”肖然在旁邊大喊了一聲，硬生生截斷了唐曉如，“向右看齊！齊步走！”

“你…”唐曉如話沒說完，憋得滿臉通紅。她看肖然一個勁的朝她使眼色，隻好把話咽回去，按照口令，形成了一個兩人隊列，走到一邊站軍姿去了。教官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轉身拿着手機大步離開。

大家都去吃飯，周圍沒人了，肖然和唐曉如兩個人站在操場上。

“你别頂撞教官，要是被通報批評了，軍訓可能會被判不及格的。”肖然悄聲說。

“啊？這還要記學分啊？”唐曉如大吃一驚。

“當然了，不光記學分，還是必修課，萬一軍訓沒過，第二年還得再訓一次，算補考。”

“變态…”唐曉如一陣後怕。

“每年都有軍訓不及格的倒黴蛋，你們輔導員也不介紹一下。”肖然笑了。

“那你不會今年軍訓不及格吧？”唐曉如意識到嚴重性。

“不至于吧，教官不是說下不為例麼，咱們站完軍姿應該就沒事兒了。”肖然安慰她。

微風吹過，唐曉如感到一絲涼意。她環顧四周，發現肖然把她領到了旁邊僅有的一小塊樹蔭下，自己則站在一臂遠的太陽地裡。

“謝謝。”曉如小聲說。

“客氣啦。”肖然小聲回答。

一小時到了，教官過來，又訓了兩人幾句，讓他們各自回營地休整一下，下午繼續練隊列。

肖然一進屋，和穆遠打了個照面。

“怎麼樣，英雄救美的感覺好不？”穆遠用毛巾擦了一把臉。

“你自己去救一次，就知道了。”肖然坐在凳子上，揉了揉腿肚子。

“那你高看我了，你以為誰都能像你一樣直接背手機号啊？”穆遠從懷裡摸索出來一個饅頭，“給，這是我從咱們班狼嘴裡面奪下來的。”

“光一個饅頭？再配點鹹菜也行啊！”肖然樂了。

“你知足吧！你去英雄救美，我還得救你，還是我命苦。”穆遠把饅頭怼在肖然臉上，轉身往外走，“還有十五分鐘集合練隊列，趕緊吃吧。”

接下來的幾天，基本上都是重複性的操練，每個人白天汗流浃背，晚上腰酸腿乏，回宿舍倒頭就睡。

一天夜裡，大家都在沉睡之中被一陣尖銳的哨聲吵醒。

“緊急集合，緊急集合！”遠遠就聽見趙躍在操場上用大喇叭嚷嚷。

“怎麼了？”肖然迷迷糊糊的起身。

“緊急集合演練，必備科目。”穆遠從上鋪翻身下來，開始穿衣服。

五分鐘左右的時間，大家都在操場上集合了，隻聽見趙躍在前面嚷嚷：“各作戰單元，現接到緊急任務，需我部急行軍10公裡到作戰地點，然後迅速開展警戒，我們要立即動身，保證完成任務，大家聽清楚了沒有？”

“你說趙躍這段詞編了多久？”肖然問穆遠。

“好像是晚飯的時候開始準備的。”穆遠搖搖頭，“直接通知緊急集合演練不就行了嗎，非要設定一個情景。”

“不要交頭接耳，嚴肅點。”趙躍把手中的武裝帶一揮，“一排，二排，向右轉，齊步走。”

借着月色，大隊人馬出發了。兩行隊列走出軍營，潛入山間林地裡。雖說是急行軍10公裡，其實也就是繞着後山徒步一圈，大家轉悠了兩個來小時，又從另外一側轉回了營地門口。

“各作戰單位，我們已經抵達作戰地點，接下來，各班輪流負責警戒，一個小時一輪崗，其餘人員原地休息。”趙躍繼續傳達作戰要求。

“繞了一大圈，又回來了。”大家一片怨聲載道。

“注意紀律！”趙躍差點沒憋住笑，他原本以為要到野外值守，編了一個大劇本，結果教官們怕山裡不安全，别萬一半夜再出點什麼事兒，急行軍一圈又把隊伍帶回原地了。這下趙躍自己都覺得編排的劇本有點畫蛇添足，他隻好強忍着，繼續往下演，“負責警戒的人員，過來領取槍支，肖然來負責今晚第一輪警戒，然後從一班往二班輪換。”

“我又被趙躍看上了。”肖然撇撇嘴，自從他英雄救美事件之後，趙躍總是讓他去當排頭兵，第一個演練正步走，第一個演練軍體拳，第一個計時匍匐前進。

“這不挺好麼，你快成本次軍訓的示範專業戶了。”穆遠和他打哈哈，跟着其他人回營地睡覺去了。

肖然跑步前進，領了一隻五六式步槍，槍身上全是油，一看就是剛從庫房拿出來沒多久，肖然找了些手紙，反複擦了半天才把槍油擦幹淨。警戒執勤地點就在軍營門口的哨兵崗，不配子彈，就是個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