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束了。趁着沒開學,穆遠和遲誠合計了一下:來北京一年多了,除了學校哪兒都沒去過。俗話說不到長城非好漢,兩位好漢決定去黃花嶺水長城轉轉。晴湖給每個學生的補貼是每月60元,兩個人各自拿出一個月的補助,一共湊了120元的預算,扣了門票錢和民宿費用後,把剩下的錢全都買了面包牛奶火腿腸,蹬上自行車就出發了。與此同時,陸向南一直想去看看現代化高科技企業的面貌。他通過師兄聯系到了三星在天津的手機工廠,拉着張瑞傑去工廠裡社會實踐去了。肖然早出晚歸不見個人影,宿舍裡就剩周潼一個人。占着六個床位外加兩台電腦,周潼睡完上鋪睡下鋪,光杆司令當的有滋有味。
這樣的好日子過了三天,周潼掐指一算,明天就要正式開學了,心下感慨不已,一時間豪情沖靈蓋,拎着飯盆去七食堂吃雞絲米線去了。酒足飯飽的他哼着小曲回到宿舍,看到屋子裡多了兩口子活人。
“嘿嘿,好漢們回來了,是不是已經曬成土狗了?”周潼龇牙和穆遠和遲誠打招呼。
“累成死狗了。”遲誠臉黑的快沒人樣了。
“水長城好玩嗎?”周潼一邊擦手一邊問。
“還不錯,比去八達嶺劃算。”穆遠給此行高度肯定。
“你們就别裝了,還說什麼窮遊,剛回來就吃海鮮去了吧?”周潼炫耀着自己洞察力的敏銳。
遲誠一臉錯愕:“沒有啊,我們從今早就彈盡糧絕了,剛說着要去食堂吃飯呢,但是都累的不想動彈。”
“瞎說,那為啥屋子裡有一股子魚腥味?”周潼問。
“哦,我明白了。”穆遠恍然大悟,小心翼翼掀開了桌子上面的一個鞋盒,一臉柔情的說:“應該是它的緣故。”
周潼湊過來,眼珠子瞪得圓鼓鼓的:紙盒裡面躺着一隻奄奄一息的海鷗,松散的翅膀鋪開。站不起來,隻能很無助的用黑溜溜的眼睛回瞪着周潼,嘴巴無力的一張一翕證明自己的存在。
“好了,你吓着它了。”穆遠把盒子蓋扣上,回身從包裡面拿出一些超市買的麻辣小魚幹,喃喃自語:“這東西太辣了,要洗幹淨才能喂,還得用溫水,對,用溫水,那樣就得打水…”
“我說遲誠,”周潼驚恐的看着眼前這一切,“你确定跟你回來的是穆遠嗎?”
遲誠聳聳肩,不置可否。
穆遠和遲誠的水長城之行一共為期三天,其中兩天都在騎車趕路。本來這幾十公裡的路程,坐個大巴車挺方便的。但是架不住年輕人精力旺盛,非要把大巴車的票錢省下來騎車過去。結果第一天騎去的時候,遲誠的車經受不住他200多斤體重的考驗,在距離目的地十多公裡的地方爆胎了。兩人推着車走到民宿的時候都入夜了,進村之後還找錯了地方。遲誠拍打着民宿對面宅子的大門,高喊着讓我們進去。月黑風高,老鄉們看到門口這個黑臉大漢,吓得不敢吱聲,最後是村長帶了好幾個人趕過來兩人才知道砸錯了門。
北京的長城景點,除了耳熟能詳的八達嶺之外,比較知名的還有司馬台、箭扣和黃花城。從晴湖出發,除了司馬台比較遠,其他幾個距離都差不多,穆遠和遲誠在比對了門票價格之後,選擇了黃花城。這裡有長城入水的景觀,比較别緻。穆遠和遲誠登高望遠,懷古歎今,很是惬意。準備返程之際,兩人舍不得這樣的美景,就又去水庫邊轉了一圈,結果轉悠出來熱鬧了。
“遲誠你看!!”穆遠大喊。
遲誠跑過去,發現穆遠正撅着屁股趴在岸邊上,他的面前,有一隻氣若遊絲的紅嘴海鷗,身上摻雜着泥沙,翅膀已經收不起來了,一動不動的,眼睛呆呆望着前方,沒有一絲生氣。
“可能是從北戴河一路飛過來的吧,越往裡走越找不到東西吃,餓的。”遲誠說,“走吧,往回騎。”
“就這麼走了?”穆遠回頭問。
“那再給你照兩張?”他們這趟把唐曉如的數碼相機借來了。
“不是,我沒說那個。我是說咱們就這麼走了,這小家夥就死定了!”
“死定了就死定了呗?又不是貓貓狗狗,還能送去寵物醫院,這是野生動物,要遵循自然法則啊。”遲誠說。
“靠,去他媽的自然法則,你幫我在這看着啊,我去找個紙箱子。”也不等遲誠回話,穆遠撒腿就往民宿跑,一會回來拿了個鞋盒回來。
“你要幹啥?”遲誠疑惑的看着穆遠。
穆遠壓根就不理遲誠,輕手輕腳的把那隻海鷗放在鞋盒裡面,續續叨叨的說:“放心,你死不了,命大,碰見我了。”
“穆遠,你不是要把它帶回學校去吧?”遲誠有點不敢相信。
“當然了,”穆遠說,“要不然我能把它帶到哪兒去!”
“大哥,咱們一個男生宿舍,怎麼可能養的活海鷗?”
“怎麼養不活?動物園裡面不都活着呢嗎?”
“人家是專業幹這個的!”
“這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搞定,反正不能見死不救。”穆遠抱着盒子往回走,邊走邊喊:“快點,趕緊往回騎。”
遲誠看着穆遠的背影,感覺腦回路不夠用了。
就這樣,602宿舍多了一個新成員。(穆遠等人已經榮升大二,不住新生宿舍了,現在宿舍為28号樓602室。),宿舍裡的人都管這隻海鷗叫“穆小歐”。
“不準這麼叫!這鬼名字是誰起的?”穆遠臉紅脖子粗的叫嚷,手裡的活卻不停,超市的麻辣小魚幹在穆遠手指頭的反複揉搓下,退去了辣椒的嫣紅色,露出了魚肚白。
“我還真沒看出來,按理說穆遠也算是酷哥在線啊,怎麼現在身上有一個光環在閃耀啊?”遲誠摳着腳丫子樂呵呵的看着,嘴裡不閑着。
“不懂了吧?那是母愛的光芒啊!”周潼從上鋪彈出頭來和遲誠一唱一和。
“過分了,人家穆遠,又當爹又當媽,容易嗎?”遲誠順着往下說。
“等我一會煽了你們兩個王八蛋!”穆遠惡狠狠瞪了這兩個人一眼,轉過臉去馬上換上另一幅面孔,對着“小歐”說:“來,再吃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給我一刀吧。”周潼在上鋪跺着床闆翻騰,就在這個時候,肖然的手機響了。
“肖然,你鳥槍換炮啦?”周潼怪叫。
“哎,這是曉如淘汰下來的,主要是聯系方便…”肖然邊說邊接起電話,“喂,曉如,你在哪呢?七食堂哈?那我現在就過去。下午我晚點到,穆遠讓我幫着看小歐,他說他就信得過我,萬一我走了剩下的人能把小歐拔毛烤着吃了也說不準。有遲誠在還不夠塞牙縫的呢。好,我現在出門。”肖然挂了電話,下了樓。
遲誠心思一轉,也溜出屋子。
沒一會功夫,遲誠在七食堂找到了正在一起吃午飯的肖然和唐曉如。
“曉如。”遲誠遠遠叫嚷,唐曉如招呼他過來一起坐。
“曉如,想必肖然已經和你說了我們宿舍的那鳥人鳥事兒了吧?”遲誠上來鋪墊了一下。
“嗯,聽說了。”唐曉如點點頭。
“這事兒你怎麼看?”遲誠突兀的問。
唐曉如覺得遲誠問的沒頭沒腦,反問道:“什麼怎麼看?”
“我的意思是,為啥穆遠好端端的,幹起了海鷗飼養員,還特起勁。”遲誠開始點題。
“受什麼刺激了吧?”唐曉如随口回答。
“什麼刺激啊?”遲誠斜眼瞟了一眼肖然。
“我覺得吧,”曉如故意頓了一下,“有愛心是好事。”
“也對。”遲誠打了個哈哈,“我去打飯。”
趁着遲誠去打飯的工夫,曉如問肖然:“這個鳥兒對你們影響很大麼?”
“其實也還好,宿舍裡是有些腥味,不過也沒到不能接受的程度。”肖然回答,“大家可能更多的是搞不懂穆遠的想法吧。”
遲誠端着一大盤子麻辣燙回來了,手裡還拿了三大杯冰豆漿。
“大家一起,一起。”遲誠把冰豆漿放在曉如和肖然的面前,悶頭吃起來。
“遲誠,你今天怪怪的。”肖然看着遲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