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為何要說這樣的話,如今範統已經下獄,姑娘又是有了身子的,難道連孩子不顧嗎?”
翠荷的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哀傷,“若非是我,他也不會去銀樓偷東西,更不會給吳娘子下毒。”
段紅绫柔聲道:“翠荷姑娘,按照你的說法,範統所做之事,你都事前知曉?”
“若說我不知曉,那便是自欺欺人了,我也不想在大人面前撒謊,他給吳娘子下毒一事,我确實知道一二。”
翠荷用手拭淚,“兩年前我還在羲和樓,無意中認識了範郎,他的容貌、才識都并不出衆,可他對我極好,于是我便離開了羲和樓,和他在一起。”
“可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範郎已經有了妻子,我以為他将我從羲和樓帶走,是要迎我進門的,将我帶回去見他的父母。可我足足等了一年,每日就窩在東闌街的那個小屋裡,每次我向範郎提起成親之事,他總是一拖再拖。”
翠荷輕笑一聲:“我也不是真的傻到無可救藥,心中早有猜測,再找街上的幾個閑漢打聽,便知道了範郎家中的背景。”
“我才知道,原來他一直以來給我的銀錢,全都是他在銀樓拿一些不起眼的銀飾換的,他還跟我說這些錢都是自己做活掙來的,虧我還為他感動不已,以為這回真的遇上了良人。”
當時她知道真相後,原本想與範統訣别,可她從小便在羲和樓長大,除了賣唱彈琴讨客人的賞錢,其他的什麼都不會,若是離開了東闌街,怕是要流落街頭。
于是乎,她也隻好繼續留在範統身邊,想着攢一些銀錢再做打算,可沒想到半年前竟忽然有了身孕,于是便一心留在東闌街安胎,其餘的事情也不去想了。
翠荷的笑容裡帶着些許苦澀,“範郎知道我有孕後,實在高興得很,忍不住便把吳娘子的事情說給我聽,說定當休了吳娘子,再風風光光地娶我進門。”
後來有一回,範統從醫館回來,手裡提了兩大袋藥,翠荷以為全都是自己的藥,便拿去煎了,誰想範統發現之後,連藥壺都砸得稀爛。
“那時我才知道,張郎中給他開了兩種藥方,一種是給我喝的安胎藥,一種是給吳娘子喝的,當時我不小心把兩袋藥弄混了,故而他才這麼緊張。”
“他對我說,隻要吳娘子死了,銀樓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了,我當時雖不忍,可為孩子的将來作打算,也不得不應了。如今想來才發現,自己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段紅绫聽了,心中百感交集,沉吟片刻問道:“那銀樓失竊之事呢?他可有告訴你,其他銀飾放在何處?”
“大約一個月前,他忽然告訴我,吳娘子怕是發現了我們的事,于是他想要把銀樓的東西全部偷走,再帶我私奔。他說銀樓中有一批要交付慶王府的銀飾,若是他把這批銀飾偷走了,吳娘子定然得罪慶王府,到時候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依據翠荷所言,案發的那晚,範統從銀樓離開,回到家和吳娘子喝了不少酒,将吳娘子灌醉,等女兒入眠後,再偷偷回到銀樓,拿走裡面的所有東西後,把其中的一部分拿到了東闌街的屋子裡。
“我并不知道他把剩下的放哪了,原本我們說好,三日之後就一起私奔,隻是沒想到大人來得如此之快,”翠荷流下兩行清淚,“我自知有愧于吳娘子,往後一定會有報應,餘生吃齋念佛,與青燈為伴,隻求上天寬恕我的罪孽。”
段紅绫将方才所說的之話全都記下,又讓翠荷簽字畫押,此案總算是快要了結,隻是那範統死活不說其餘的銀飾究竟在哪裡,若是找不回那些銀飾,吳娘子怕是要誤了交付慶王府的期限。
“段大人,此番真的多謝你了,若是沒有武德司,我怕是還被範統蒙在鼓裡,恐怕不出三月,便要撒手人寰,到時候隻剩下月兒一個人了。”
吳娘子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可嘴角卻是往下垂的,段紅绫上前安慰道:“吳娘子莫要太過傷心,如今範統和翠荷已歸案,等其餘銀飾找回來,此案就能完結了。”
“如今想來,翠荷姑娘也是苦命人,我也不恨範統了,隻是覺得過去的自己實在是太傻。當年我爹娘死活不同意我們兩個人的婚事,是我在祠堂跪了三日三夜,才讓範郎進門,隻是沒想到如今,他竟然這樣對我……”
段紅绫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勸慰才是,隻得輕輕拍着吳娘子的背以示安慰。
“吳娘子,若是那批銀飾真的尋不回來,我會替你寫一封信給慶王府,将你家銀樓的情況和慶王說明,慶王向來寬宏大量,平易近人,想來他不會為難你的。”
吳娘子道了謝,又道:“那批慶王府的銀飾,我已經讓店裡的打銀工在做了,隻是離交貨還有一個月,不知能否趕上。等做完慶王府的單子,我便帶着月兒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待吳娘子走後,段紅绫尋來燕三,命他派人在城内再多多打聽,是否有銀飾的下落,尤其是那些外地來的貨商,還有押送貨物的車隊、镖局等。
拿着翠荷的證詞,段紅绫又去了一趟監牢,範統餓了一日一夜,有氣無力地喊道:“大人明鑒,翠荷這個娼婦說得話不能信啊,我确實是買通了張郎中給吳香淑下毒,可銀樓的東西真不是我偷的!”
“範統,若是你以為找不回銀飾就沒辦法定案,那你可錯了,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你何必還在這裡抵賴。無論找不找得到銀飾,想來慶王是不會放過你的。”
範統急着大叫,“大人,我平日裡是動過銀樓的銀飾,我還偷過銀樓的銀子,可這回真不是我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