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士元繼續道:“管子有雲,法者,不可恒也,存亡治亂之所從出,聖君所以為天下大儀也。”[1]
“韓非子又雲,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2]
她撓撓頭,“管他強不強,人總要吃飯啊。”
莫士元有些啞然,頓了頓又繼續道:“天下之事,不難于立法,而難于法之必行。”[3]
他長歎一口氣,“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當時不讓舒蘭見周二狗的決定,到底是錯還是對。”
“先前丁家兄弟告訴我,舒蘭想見周二狗,我拒絕了好幾回,後來仔細想想,他們并沒有什麼錯,大人之前所做的事情,或許是對的。
“我想了幾日,便有些想不明白了,思來想去,才發覺其實我們二人都沒有錯,于是才向義父進言。隻是那封信這麼久都沒有消息,若是能早些到京城,舒蘭的事是否便不會發生。”
聽見他提起那封信,段紅绫的心裡又緊張起來,“你不要想太多了,其實像你這樣,堅持自己的原則也挺好的,而且你也沒想到會鬧出這樣的事對吧?”
莫士元從抽屜中拿出許多封信,放在桌前,“我這幾日,又陸陸續續寫了這些信,想着義父一定會采納的。”
說罷,便拿着信要出門去,段紅绫一愣,連忙道:“寄信也不急在一時,你先吃點東西,這些信你拿給我吧,我替你拿給驿站的人。”
“不妥,這些信十分重要,在下一定要親自送到驿站,順便問問上回的信如何了。”
“哎!哎!哎!”段紅绫緊随莫士元出門去,快走幾步扶着他的胳膊:“你身上的傷都沒好,可不能走這麼快啊。”
她的步子邁得小,腳跟都沒擡起來,拽着莫士元慢慢走去驿站,腦海飛速轉動,想着待會要怎麼應對。還沒等她想好,便被人叫住了,一個驿卒走上來:“段大人這麼巧啊,我正要去武德司取信呢。”
段紅绫吃了一驚,放開了莫士元,“是啊,真是巧啊!”
莫士元順便把袖子中的幾封信遞過去,“這位大哥,麻煩你幫我把信寄出去。”
“對了,上回我寄了一封信去京城,怎麼過了這些時日了,還沒有回信啊?”
那驿卒想了想,“你是何時寄的,最近武德司沒有信去京城啊?”
“約莫半月前寄出去的。”
那驿卒撓撓頭,還是沒想出來,“你就等等吧,哪裡有這麼快,這一封信都要流轉好多個地方,送到京城都要不少時日,更别說回信了。”
莫士元不解:“可是永清縣離京城不遠,為何如此之慢?”
“哎呀,我們驿站裡每日都有數不清的信件、貨物要寄往全國各地,你的信又不是什麼要緊的公文,若沒有說明加急,便是會慢一些的。”
“若是你真心着急,你跟我回去驿站,我替你找找。”
莫士元本要點頭道謝,想随那驿卒回去,可想了一番,卻道不必了,又收回了方才準備寄出去的信,往武德司的方向走去。
段紅绫松了一口氣,忙問:“怎麼了,你不是要寄信嗎?”
莫士元搖搖頭,卻沒有說話,一路都在心中仔細思量。快要走回武德司的時候,才看向段紅绫:“其實方才那位驿卒提醒了在下,這信送到京城都要好些時日,若非急件,都不會被人重視。”
“信且如此,更何況是朝政變革,就算義父真的采納了我的話,可對比監牢中的人犯,稅賦軍政問題,才是聖上更為關注的地方,與其靠這些信,還不如真切地為那些人犯做些什麼事才好。”
他看向段紅绫道:“先前在下初來乍到,許多事情也是頭一回接觸,才知與書本上大不相同,或許不小心冒犯了大人,還請大人多多見諒。”
“啊?”段紅绫一愣,心想這狗太監今日是轉性了還是腦子壞掉了,怎麼變了個人似的。
見他神情嚴肅,不似作假,心中對他的印象好了幾分,便遲疑片刻,看了眼莫士元,道:“好吧,那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訴你。”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莫士元眼中盡是茫然,一雙眼直直地望着她,“大人,有話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