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紅绫松了一口氣,往福田院的方向走去。
一盞茶後,虎子蹦蹦跳跳地從屋子裡跑了出來,手裡還拿着一盒桂花糕。她一邊哼着歌,一邊走進了街上的一間客棧,門口的夥計看見她,笑着道:“虎子今日又來了,是來找平安的吧?”
虎子點點頭,揚了揚手中的糕點,“好吃,給平安吃。”
“不過平安好像出去了,你在這裡先坐着等等,我給你拿點花生和毛豆。”
虎子笑着說了謝,坐在椅子上啃起桂花糕來。片刻之後,一個穿着錦衣華服的少年走了進來,“你怎麼來了?我剛才街上看到這個新奇的玩意,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他遞去一個小彈弓,虎子笑呵呵地接了過去,連桂花糕也不要了,低着頭開始研究起來,在旁的平安也逗弄着她,二人樂得哈哈大笑。
若是段紅绫在此,定能認出這個少年是何人,隻是她如今已在福田院的門口,為惠娘一事與守門的人争辯起來。
她本想以惠娘好友的身份詢問惠娘病逝一事,還想進去把她的遺物都拿走,順便問問惠娘到底葬在了何處。可守門的那人一味隻說自己不知,又言這些事自有無為大師安排,外人不能插手。
段紅绫沒了法子,隻好亮出令牌,親見無為大師一面。
當初段家收養虎子的時候,無為大師還未主持福田院内的一衆事宜,故而段紅绫把虎子與惠娘的事說了一遍,又道:“惠娘病得突然,我爹和妹妹都十分關心,所以我才特意前來問個清楚。”
無為大師含笑道:“段大人一家的菩薩心腸,老朽替虎子和惠娘先行謝過。”
他言道,惠娘一向肺部有疾,上個月染了風寒,喝了安濟坊開的藥也沒有什麼好轉,在床上躺了幾日便去了,臨了交代了話,把自己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子都捐給了福田院。
“那惠娘可有留下其他的遺物?我想帶一些回家留做紀念。”
無為大師有些為難:“惠娘身上的風寒很重,想必大人也知道,福田院内還有其他病弱的老人孩子,為了避免旁人也染上風寒,惠娘的一切衣物被褥已全部焚毀了。”
“原來如此,”段紅绫雙眉蹙起,“那惠娘葬在了何處?我們想把她的屍骨接回家,尋一處風水寶地讓她好生安息。”
“段大人有心了,不過惠娘去世之後,她的一個遠房侄女領養了她的屍骨。”
段紅绫驚歎了一聲,她明明記得,惠娘沒有任何的親戚,怎麼臨死冒出一個遠房侄女出來?要是她有遠房侄女,這些年也不用留在福田院了。
她把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無為大師回道:“此事我們也不好去問,隻是惠娘的侄女提供了家中的黃冊,黃冊上所載證明她确認是惠娘的親屬。”
“諸人皆生死有命,段大人還是看開一些吧。”
二人又說了一番客套話,段紅绫才從福田院離開。
雖說無為大師方才已經解釋得很清楚,可她的心中始終有些疑慮,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不過轉念一想,無為大師德高望重,也沒理由特意說謊,隻是這惠娘的離世,着實太過突然,且那忽然冒出來的遠房侄女,更是令人摸不着頭腦。
今日無為大師提過,惠娘病逝之前,曾請過安濟坊的郎中給她診病。依照慣例,安濟坊的郎中都會把病人的病情和藥方記錄下來,隻要去核對一番,便知道無為大師所說是真是假。
段紅绫本想直接回武德司,可思來想去,還是去了安濟坊一趟。安濟坊乃是官營的醫館,為貧困的百姓提供義診,故每一個醫治的病人都有詳實的記錄,以備有司稽核賬目。
她以查案的名義,翻閱了安濟坊半年内的記錄,發現在福田院的記錄中,确實寫明惠娘一月前得了風寒,不愈而亡。
她看不懂簿子上記錄的藥方,于是把關于福田院的記錄都看了一遍,發現從五年前開始,福田院每年的死亡人數越來越多,且多為年輕女子。且五年以來,負責福田院的郎中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段紅绫覺得有些不對,想把這位負責福田院的郎中找來問個清楚,安濟坊的人告訴他,那郎中姓徐,家住東闌街南自半月前便請了假,這幾日都沒見過他了。
從安濟坊回來後,外頭的天都黑了,段紅绫不想獨自前去,便先回了武德司,等吃過飯了,再去找那姓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