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紅绫回頭看了一眼莫士元,有些遲疑,倒是莫士元對他點了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師父,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葉冷泉陷入沉思,有些欲言又止。
“我打聽到,郭更在傅記浴堂内偷過一條白色的布條,然而這條白布卻沒有出現在郭更的家中,想必師父那晚已經拿走了吧?”
段紅绫平心靜氣,勸慰道,“師父一直都不肯對我說出實情,怕是與這神秘的白色布條有關吧?”
葉冷泉垂下眼簾,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你猜的其實沒錯,那布條其實并不是什麼金貴之物,卻事關我身世的隐秘。”
半個月前的那日,葉冷泉去傅記浴堂泡澡。
最近城中多間浴堂鬧鬼,百姓将那神秘黑影說得玄乎其玄,此等荒謬的流言,隻怕是有人在背後故弄玄虛。
況且他武藝高超,尋常人根本不是對手,故而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還是去了傅記浴堂。
因為鬧鬼一事,浴堂這陣子的生意有些損失,葉冷泉來得正是時候,傅老闆熱情招呼一番,親自将人送進了房間内。
葉冷泉泡了不一會,便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打量四周,發現那神秘黑影竟真的出現在屏風後。他抓起身邊的衣服,欲上前查探,誰料那黑影飛快拿走地上的一條白布便離去。
他着急忙慌地回到家中,正好撞上侯府派了人過來。
“太夫人寫給我的信中提及三弟之前幫柯聞做了一些不見得光的事,現在侯府收到風聲,柯聞或許想要将一應罪名都往三弟的身上推,太夫人便寫信求助,托我從中斡旋一二,幫三弟洗脫嫌疑。”
段紅绫問,“那師父你可應了?”
“自然是沒有,我憑什麼幫他?再說了,事情确實是他做的,也不算冤屈了他。”
葉冷泉繼續道,“侯府的人走了之後,便有一個小乞兒找上門來,有人以那白色布條要挾我,于是我便想着出門去,跟着那小乞兒,看看是否能找到什麼線索。”
他跟了一路,都不見小乞兒和其他人接觸,隻是跟同齡的孩子在玩鬧,隻好打道回府。第二日按照約定,去了城郊竹林等候,這才跟郭更見上了面。
段紅绫不用猜都知道郭更用那白色布條作為要挾,葉冷泉點頭道,“他還說若是我對他下殺手,我的秘密便保不住了。”
“我跟他不歡而散,但我想知道他把布條收在了哪裡,故而一路跟着他回到了那間茅草屋,”葉冷泉回憶道,“走近了我才發現,茅草屋附近也有人在暗中監視他,我不敢輕舉妄動,故而便回去了。”
第二日晚上,葉冷泉又來到了茅草屋附近,隻是他遠遠地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再走近一看,郭更已經死了。
“我将那白色布條帶走了,之後的事情,想來你都清楚了。”
段紅绫琢磨着,“其實……方才來之前,我去了一趟師父的家裡。”
“我找喬管事特意要了府中記錄各處開支的賬冊,本來是想從這些數目中看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隻是我翻看賬冊時發現,師父每半年都會從蘇州進幾匹吳紗,可喬管事卻說家中并沒有吳紗制成的衣衫。”
“于是我便一直都在思索,師父究竟将這吳紗用去了何處?”
她很清楚,葉冷泉一直以來都沒有過身邊人,這些吳紗自然不會用在她們的身上,定是他将這些吳紗用在了别的地方上。
“實際上,郭更偷走的并非是一塊白布,而是吳紗。吳紗對尋常人而言價格高昂,故而他才打起了要挾你的主意。”
葉冷泉的臉緊緊繃着,嘴唇翕動,“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恐怕你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吧,既是如此,我便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你吧。”
“我與永甯侯府的關系,想來你也是知曉的,我是太夫人生下的第一個孩子,老侯爺和太夫人自然對我寄予厚望,自小便對我十分嚴厲,我還不到三歲,便要去上學堂了。”
葉冷泉其實并非他的本名,至于他的本名為何,他也不想再記起來,總之,在十三歲之前,他每日每夜都在讀書,并沒有任何閑暇玩樂的時間。
“十三歲那年,太夫人生下了二弟和三弟,他們便不再關注我的學業,隻将所有心血都放在了弟弟們的身上。
不僅是老侯爺和太夫人,連帶整個侯府的仆人,一夜之間都明白了過來。于是乎,自那之後,便無人再過問葉冷泉之事。
段紅绫愕然,“怎會如此,師父你是嫡長子,老侯爺與太夫人為何要這樣對你?”
葉冷泉呵呵一笑,“因為我根本不是嫡長子。”
四十二年前,永甯侯府的一間耳房裡,一位老嬷嬷抱着懷裡的女嬰,走到永甯侯夫人的床邊,笑着道,“夫人,大小姐的眉眼跟您一模一樣呢! ”
永甯侯夫人流着淚道,“嬷嬷,你恐怕是眼拙了,我生的是個男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