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後冷風吹得甘霖清醒了不少,他松開飛廉的手往邊上走了走,夜色很亮,雖然沒有燈,但是周圍的環境能看的很清楚,他們現在站在至少十環開外的環城山區的一座小山頭上,遠遠地能看到一兩點山坳裡住戶的燈光。
“大人,你之前不是用風找到了蠱雕嗎,這次為什麼要讓禍鬥來?”甘霖感覺這多少有些多此一舉。
“靈力濃度不同,五隻蠱雕聚在一起吃人,還靠着靈雨增加了靈力,風會告訴我它們在哪裡。”飛廉道,“但鬼車隐匿起來,風隻能帶來她殘留的微薄靈力,能找到她的三界隻有兩個人。”
“誰?”
“禍鬥的鼻子和……”飛廉看向他,“你的眼睛。”
“那還挺好,我至少有點用了。”甘霖笑了笑,“躲這麼偏僻的地方,鬼車是個什麼樣的妖怪?”
這麼問的時候,他腦海裡不由地出現了吉蔔力的貓巴士,幻想一個長着可怕鬼頭的大馬車,車廂裡關着十來隻吃人的鳥。
飛廉伸手撥動了一下空氣,兩人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幻影,在黑夜中有些模糊,但足夠讓甘霖驚訝了。
“這……麼漂亮,我還以為是個男妖怪呢。”
那是一個身形婀娜妖娆的女人,赤紅的頭發在空中飄蕩,幻影看不清五官,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這絕對是一個驚豔妖媚的絕色美人。
“禽鳥一族無論男女都是絕色。”飛廉看着四周,淡淡道,“鬼車,凡間常稱呼她為九頭鳥,在禽鳥一族也是地位極高之人。”
甘霖想了想,禽鳥一族他隻見過迦樓羅,确實是俊中帶媚,氣質獨特,“這麼厲害的人為什麼會淪落到被抽幹修為永世關押的地步?”
“六千年前,三界未分,鬼車十首俱全,是南方一個大部族的守護神和崇拜的圖騰,但後來她和青丘發生沖突,屠殺了青丘上百狐族,被帝鴻帶人斬下一頭,徹底淪為了魔障。”
甘霖想了想,臉蛋皺成一團,“屍首俱全?哪幾個字,什麼意思?”
飛廉,“……十個腦袋都在。”
“哦,原來是後天的九頭鳥。”甘霖點頭,果真是神仙洞府裡出來的老古董,說話文绉绉的,不能怪他聽不懂。
“帝鴻就是你給他當過戰神的那個天帝吧?”甘霖問。
不知為何,問出這個問題後甘霖明顯感覺飛廉高大的身形僵了一下,然後轉過身背對着他,看着遠方。
飛廉甚至沒有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那時候帝鴻還不是天帝,是最大的兩個部族其中之一的首領,經此一事,他得到了青丘和禽鳥一族兩方的支持,也為後來他劃分三界成為天帝奠下了基礎。”
甘霖追到他身邊,歪着身子從下往上看他的臉,“那你呢,你又是為什麼支持他,還甘心當他一個後輩的臣子,做他的戰神……”
甘霖的話沒能問完,飛廉的眼神讓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飛廉右耳的藍色寶石耳墜,映得他漆黑的眼底像是有一片幽深的湖泊,耳墜輕晃,湖面便碎出了點點水光,折射出的是無法掩飾的孤獨和悲傷。
明明還是那個高大偉岸、壓迫感極強的異域風黑皮神祇,但他卻覺得這一刻的飛廉莫名地讓人心疼。
甘霖的心忽然好像一個被紮了一針的氣球,沒有“砰”地一聲爆炸,而是一邊發出細小的鳴音一邊慢慢往外撒氣,不疼,酸酸的。
他是個幾乎不會内耗的人,會看臉色,會說話,一般隻腹诽,面上都是笑笑的,因為他懶得計較,所以人際關系向來很好,就算有什麼不順的,他也不會怪自己。
他經曆的太多,就是靠着這樣調侃人生,苦中作樂,甚至是有點蹬鼻子上臉,借着陽光就燦爛的心态開朗地活到了現在。
可這一次,他真的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他不該問的。
像飛廉這樣的神,化自盤古大神,僅存的上古神祇,三界最強,強悍孤絕,世事于他幾乎沒有任何意義,到底是為什麼會去做一個成為天帝的後輩的麾下戰神,理由也絕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對不起。”甘霖嗫嚅道,“我不該刨根問底。”
飛廉從遠方收回眼神,深深地看了眼甘霖,微微搖頭,“無妨,找鬼車吧。”
甘霖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也沒有再看到那種絲絲縷縷的黑紅色靈力,“大人,要不你帶我飛高一點,咱從上往下看,不是看得更清楚嗎?”
飛廉點頭,伸手抄過他腋下,他臂展兩米,一隻胳膊就把他圈住了,“好,那就上天。”
甘霖想笑,“我們凡人諷刺别人都說你有本事你上天啊,現在我沒本事,也上天了,天天上。”
飛廉垂眸看着他的笑臉,唇角現出一個柔和的弧度。
飛得高看得遠,這次不用甘霖那雙比神仙還能看得清楚的眼睛,飛廉也能看到。
一個山坳裡,夜色都掩飾不住的黑紅色霧氣,濃厚的一團,就凝滞在那裡,像是被裝在一個巨大的透明玻璃球裡,翻滾飄動,卻沒有散出去絲毫。
“大人大人!那,就是那!”甘霖激動得大喊大叫。
飛廉的鐵臂圈着他,“别亂動。”
他們徑直飛向那處山坳,還沒接觸到聚集的靈力,腥臭的血味就撲面而來。
甘霖又幹嘔了,“嘔!這味道,她不會藏了百八十具屍體在這裡吧。”
“不,這是她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