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中,汽車繼續行駛,慢慢駛近小區。
可在走到小區大門外時,周默卻沒有打彎進去,而是徑直踩着油門,就這麼“高冷”地開了過去。
遲了了看着窗外被甩在後面的小區大門和熟悉的保安大叔,下意識就想回頭提醒周默開過了。
可念頭剛起,她又想起來兩人正在冷戰。
可能,他是要去買點什麼東西吧——這麼想着,遲了了又把話忍了回去。
周默倒是察覺到她的動作,以為她會問些什麼,正要開口解釋,又見她趴了回去,仍拿後腦勺對着自己。
“……”
兩人認識這麼久,這還是遲了了頭一回對他發脾氣……老實說,周默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們之間,一直以來都是遲了了主動。她來找他說話、她來給他送東西、她來打破安靜的氛圍……
如今輪到遲了了一言不發了,周默頻頻從餘光裡留意她的動靜,不時還轉過頭去想要主動說些什麼,可話到舌尖又跟打了結似的。
其實,打從遲了了說完那句話之後,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可自從接到她的電話,聽到她說自己在派出所的那一刻起,他整顆心就已經被吊起來了。
從公司趕過去的路上,他一遍遍猜測着她是遇到什麼事情了、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受傷,又一遍遍告誡自己要冷靜,她如今遇到事情,自己不能亂了陣腳。
等到了派出所,發現她果真受了傷,又得知事情的原委後,他心裡的緊張又被另一種無處發洩的氣憤所取代——
那樣一個肮髒龌龊的人,她竟然敢在無人的超市裡跟對方直接起沖突!
即便明知任何正常人面對那樣一種情形都不可能視而不見,更别說是那麼喜歡小孩的她,可周默還是不敢想象,萬一對方兇性大發,她會發生什麼……
然而,再多的顧慮與後怕,對上此時跟他鬧脾氣的遲了了,也都被壓下去了。
就在這樣的百般糾結中,車子又走了一段,最後停下。
遲了了一看車窗外的建築,不由得怔住,終于忍不住回頭看向周默。
但還是忍着不主動說話!
周默察覺她的視線,回看過去,立刻又心虛地移開。
“處理下你臉上的傷。”他說,聲音輕緩了些,然後解開安全帶下車。
“诶?”遲了了一聽,頓時也顧不上冷戰了,趕緊下車追了上去,“不是,我傷很小的,就是個小口子,不用來醫院處理的!”
見周默頭也不回繼續往裡走,她又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真的!”
周默被她拉得停下來,隻得回身看着她。
四目相對間,周默看着她臉上那塊刺眼的創可貼,終于無奈地歎了口氣:“傷口在臉上,萬一留疤你不怕?而且……那人很髒。”
這兩句話無疑說到了遲了了的痛點上,她手指一僵,老實下來。
周默垂眸看着她扯着自己袖口的手指,頓了頓,反手拉住她的手,頭也不回就往急診中心大樓走去。
……
十分鐘後——
醫生辦公室裡,看起來四十來歲的男醫生對着揭開創可貼後露出的皮膚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良久,他擡手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鏡,又打量了面前的一男一女一番,最後真誠且溫和地問了句:“你倆,這是來我這兒秀恩愛的?”
正嚴陣以待等着他給出診療意見的兩人聞言齊齊一呆:“啊?”
“再晚來會兒,這傷口都要愈合了!”醫生無語道。
兩人頓時一陣沉默,尴尬地看向對方。
“那會留疤嗎?”遲了了扭頭又問。
醫生已經操作鼠标點開了電腦上别的診療檔案,聞言頭也不擡地重複着那句他自從業以來,已經說過無數遍的注意事項:“注意飲食,結痂前盡量别沾水,結痂後管住手,别亂摳,就不會。”
“不需要消毒,或者打抗生素嗎?”周默又問。
醫生這才又看過來:“怎麼?貓狗抓傷的?還是釘子劃傷的?”可他看傷口不像啊。
“都不是,是在超市被零食的包裝袋劃的。”遲了了說。
這話一出,不隻醫生,連本以為傷口是出自那個男人之手的周默也沉默了。
半晌,醫生像是被這倆人氣笑了,無語地搖着頭:“除非包裝上有病菌,否則不用,不過大多數病菌暴露在空氣中後存活時間都很有限,超市那種環境,零食包裝袋上應該不具備細菌生存的條件。”
最後他看着兩人,“不過如果你們實在不放心,去街邊的藥店買瓶碘伏洗一下也行。”
說完他擺擺手,表示沒閑心再陪他們玩。
遲了了和周默幾乎是灰溜溜地離開了。
……
重新坐回車裡,兩人目視前方繃着臉,誰也不看誰,誰也沒說話。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突然,遲了了先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随後她便一發不可收拾,趴在儀表台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周默也有些繃不住,唇角難以自抑地勾起來,又擡手掩唇,裝作一副沒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