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寄宿學校是明年畢業?”
破舊的辦公桌後,科爾夫人翻看着厚厚的記錄本,連眼沒有擡。
“是的,夫人。”
科爾夫人在兩人名字後打勾,疲倦地摘掉眼鏡,按揉鼻根,
“有什麼打算嗎?工作,住所之類的?還回來嗎?”
春張知道科爾夫人暗示的意思,伍氏床位緊張,撥款也寥寥無幾,
“恐怕不會了,夫人,我和湯姆離開前就會收拾行李,或許等工作穩定後再來看您。”
科爾夫人欣慰于春張的懂事,也為此感到心酸,
“看不看我倒沒什麼要緊,一把老骨頭啦,如果工作沒着落,我倒還能為你們引薦到鄉下小學去,我有幾個老朋友,而你們成績優異。老實說,你們能在這兒住到成年,但現在收進來的孩子太多了。”
科爾夫人擺擺手,拒絕了兩人的安慰,雙眼放空,想了一會兒,好奇地詢問,
“我隐約記得你們是十七歲成年?”
作為兩人的監護人,科爾夫人或多或少地察覺到什麼,衣箱裡露出一角的黑色長袍,奇怪名字的厚厚舊書,空襲時期安然無恙的伍氏,食物短缺時,來路不明的蛋糕糖果和火雞,但她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科爾夫人不是狂熱的宗教分子,她要現實得多。
大家心照不宣地保持默契,春張點點頭,
“沒錯。”
科爾夫人松了一口氣,像是卸下負擔,
“那麼是時候交給你們了。”
她從腰包中掏出沉沉的一串鑰匙,嘩啦啦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插入辦公桌一直緊鎖的抽屜,春張好奇地探頭,裡頭整整齊齊碼着一排排牛皮紙袋,有些布滿灰塵,手指印清晰可見,有些則格外嶄新,像是才放進去的。
科爾夫人瞧出了春張的疑惑,解釋道,
“這都是父母留給孩子的東西,我們會在成年時交給他們,往往是寫着名字和出生日期的紙條、信件,也有首飾信物之類的,可能是某位貴族的私生子,但很少見。”
春張的心狂跳起來,她預感到了什麼,
“——湯姆是個例中個例,”科爾夫人對照名字,抽出了湯姆的包裹,陽光透過袋子,映出方形的陰影,“極其貴重的金挂墜。”
在科爾夫人的示意下,湯姆伸出了手,雞蛋大小的挂墜盒從紙袋中滑落,落入掌心,挂墜盒中,華麗的蛇形S由多顆綠寶石鑲嵌成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和十八年前,湯姆曾在梅洛普頸間瞧見過一模一樣。
失蹤已久斯萊特林的寶物,沒有經由貪婪商人的轉手,而是被一代代負責人傳遞,存放在這一間小小的窮困的孤兒院,陪伴它的主人。
湯姆低頭看着挂墜盒,蒼白的臉上看不出神情。
科爾夫人的回憶還沒有結束,
“那是個奇怪的貴婦人,雖然她沒帶一個仆人,但看她的衣服就知道。沒理由來我們這,但我想應該是那場大雪的原因。報紙上說,連汽車都沒法出行,醫生和助産士被困在了大雪裡,她隻好自個到醫院去,大概是早産,半道就倒在門前。”
“這種事我們見多了,我們将她攙扶進來,不到一小時,她生下了湯姆,又不到一小時,她就死去了,一場悲劇。”
“我們原以為等到第二天雪停,她的家人就會來接走她和湯姆,說點冒犯的話,她絕不可能是某位貴族或富商的情人,那隻能是位小姐了。但沒有,一直沒有出現,也沒人知道她是誰,所以我們埋葬了她,用她錢夾子裡的鈔票。”
“那麼,梅洛普,也就是湯姆的母親,有沒有過,想要活下去?”
圍觀的春張忍不住出了聲,這也是她的困惑,一切都發生了改變,梅洛普不再貧窮,魔法潛被正确引導,即使想要給予湯姆生命,結局也不該相同。
“誰會想死呢?”科爾夫人認為春張提出了個可笑的問題,“尤其是有錢人,那女人的求生欲望非常強烈,我還記得她同我說,多麼想看着湯姆長大...”
想到了叫人傷心的畫面,科爾夫人抽出手帕擤了擤鼻子,
“你們要瞧見那場景,也會不忍心的。但生孩子這事,誰也說不準,湯姆才出來,正開開心心說着話,那女人,是叫梅洛普?咳嗽了兩聲,臉一下就白了,才幾分鐘的事就将床單染紅了一大片,怎麼止都止不住,或許是太恐慌了,她還拿起木棍不斷比比劃劃,可除了浪費力氣,一點用都沒有,她太虛弱了。”
湯姆面無表情,背後,握着挂墜的手卻慢慢收緊,細軟的金鍊子從指縫間露出,像是與他十指相握。
春張再也說不出話了,她低下了頭,為曾經的懷疑而羞愧。
按照科爾夫人的描述,有極大概率可能是羊水栓塞,連她時代的醫學也難以挽回,進入全身循環的羊水異物,并不能依靠簡單的止血咒解決,或許湯姆的剝離咒還有一線生機,但梅洛普太虛弱了,即使是普通的大出血,也不能苛刻一個産婦自我拯救。
“那麼,”春張開口,聲音嘶啞,“您也有東西交給我嗎?”
“沒錯,我差點忘了,畢竟湯姆的太貴重了,自從交給我保存,我總心驚膽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