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沉木眉頭皺地更深了,他嘴唇蠕蠕兩下,低聲問:“我......我真是那樣?!”
不至于吧?他根本沒感覺,自己就挺正常地在回消息啊……
顧芯老道地點頭:“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到底是誰啊?”顧芯太好奇了,根本忍不住追問的心,“不是女朋友,那是暧昧對象?在追求期?”
任沉木抿了下唇,說:“都不是,你看錯了。”
“我工作去了,”任沉木繞過顧芯,側頭道,“小心被大魔王逮到。”
說完就離開了。
顧芯在洗手台洗手,自言自語:“看錯了?你怎麼不說我瞎了你被奪舍了?!嘴硬的男人隻有一個下場。”
她甩甩手,揮灑水珠。
“牆角被挖哭都沒地兒哭!”
任沉木回去路上又看了眼微信,仍舊沒動靜,他指尖動了動,滑到SIQ。
從下定決心解開心魔那天起,他基本上每天都會在上面更新設計圖,除非工作太忙實在沒時間,剛開始仍舊是沒什麼起色,不過後來漸漸有人評論收藏,還經常有人和他在評論區交流心得技法。
他的置頂是之前發的關于闵莜生活的畫圖,上傳那天就是下定決心的那一天,所以這個置頂一直沒變過,他想要更永恒地記錄下——被闵莜再次點燃的生命力。
“您可總算回來了。”同事一臉幽怨,“什麼超級無敵big大便要您屈膝排怎麼久啊!”
任沉木被他糙得不行的話雷到,接過他手裡和好的面,避開這個有味道的話題:“剩下的我來吧。”
他想着顧芯剛剛說的話,還有她做出的表情,心不在焉地轉着攪拌器。
他怎麼會做出那種表情?顧芯肯定在誇大,這完全沒道理。他為什麼要做出那種表情?對方是闵莜啊,他們是鄰居,是朋友——是他在這邊唯一的朋友——而且闵莜很有趣,所以發消息會愉悅沒什麼問題吧?那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有問題?是表情有問題?還是……
“喂,”同事忍不住提醒道,“再和面就死了。”
任沉木回過神,低頭看着盆裡的面。
淡黃色。
跟闵莜今天戴的漁夫帽顔色一樣。
*
闵莜将帽子摘下當作扇子扇風,這棚子裡咋能這麼熱?!
“禹神好帥啊。”樂書甯第10086次偷看陳昭禹,第68001次重複這句話,闵莜耳朵都快玘繭子了。
“那你快去跟祝導磕一個。多虧了他呢。”闵莜打趣道。
樂書甯冷哼一聲,繼續明目張膽偷看陳昭禹表演。
陳昭禹就是Guy,一直在國外發展,年紀輕輕就成績斐然,上個月剛拿了業内頂尖獎項楓葉獎。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樂書甯捧着臉感慨,“祝導牛逼,連這位大神都能請到,我何德何能啊~”
“這麼厲害,我怎麼之前都沒聽說過?”闵莜問。
“他之前一直在國外,片子一般也都在外國播,你看過《無心惡》沒?”
“哦!這個我知道,高中的時候看過,當時特别火,大街小巷都是說這個的,”闵莜激動道,又話鋒一轉,“不過,他在裡面飾演誰?我怎麼沒一點兒印象?”
“說出來吓死你,”樂書甯像是主持人宣布晉級人員,故作深沉頓了幾秒,把人胃口吊滿滿的,“安德裡赫特!”
“那個老頭?!”闵莜真的被驚到了,他腦袋撥浪鼓一樣看看陳昭禹,又看看樂書甯,轉來轉去。
“對啊,沒想到吧。”樂書甯高興得像那麼厲害的人是自己一樣。
闵莜認真點頭,萬分贊同:“确實沒想到,太厲害了,他那時候才二十歲出頭吧?居然能把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演得那麼真。”
他又看着台上表演十八歲方隅的陳昭禹,感慨道:“這可塑性太強了,我完全沒辦法将面前的人和安德裡聯系起來。”
樂書甯笑:“我男神,說這!”
“樂書甯,下一條準備。”祝晨風在監視器後喊道。
“到我了,拜拜!”樂書甯脫下外套,走到化妝台補了個妝準備上場。
今天的一切都很順利,闵莜本來還擔心這個新加入的Guy會拖慢拍攝進度,但是實力派演員不愧是實力派,人家接到消息連夜就把劇本給看了,今天早上和闵莜一起研讀了第一幕,下午就直接開拍了。
“闵編,有什麼要指教的嗎?”陳昭禹拉開闵莜身邊是椅子坐下。
闵莜轉頭就看到陳昭禹放大的臉,隔近了看更帥,可能因為一直在國外,所以眉目間帶有外國男人那種英氣,與國内大多數男星的硬朗不相同。
他感歎,難怪現在追星的小姑娘那麼瘋狂,這實乃人之常情。
“有一點。”帥歸帥,他能當飯吃闵莜可吃不到,為了更好的作品展現,闵莜狠心辣手催花。
“哦?”Guy顯得有些吃驚,他還以為這個坐在邊角落的男生是個内向的老實人,隻是想過來随便逗弄了玩玩。
“有什麼問題?”他覺得稀奇,多久沒人敢這麼直白地說他演得不夠好了?
“你太,傲慢了,沒有親和力,”闵莜拿出劇本給他說明,“這裡男主還是一個單純簡單的人,雖然後面會變得精明往上層階級晉升,但是你不能站在全知視角去演,你在這一幕就是一個又二又傻的高中生,不知道後來人生的一切。”
第一幕是方隅的高中時期,他當時還是一個啥也不懂每天就知道吃喝玩樂的沙币高中生,和媽媽生活在一起,這一部分所展現的是方隅的原始階級,也就是最底層,他和一起住在這棟老舊居民樓裡同一階級的、形形色色的人的相處——是方隅人生底色塗抹的地方,也是後來人生軌迹偏移,顔色更易與過往形成鮮明對比的對照組。
闵莜用了黃色熒光筆給他标注,說:“這句台詞要更直白一點,他不是刻意去隐喻什麼,就是一個小孩想這麼說就說了。”
“OK,Fine.”Guy目光逐漸從劇本移到了闵莜臉上,越看越覺得這個男生很有意思,講解時表情一時皺眉嚴肅,一時舒眉淺笑,比他看起來更像個專業的演員。
“……還有這裡,”闵莜看劇本的頭擡起,看陳昭禹盯着他蹙眉,“你有聽我在說什麼嗎?”
“of course.”陳昭禹挑眉。
闵莜歎氣,把做好标注的劇本給他,說:“我去另一邊看看,你自己也認真理解我剛标的。”他今天還等着早下班了去吃飯呢,任沉木昨天說今晚做壽喜鍋。
陳昭禹接過本子,咧嘴一笑: “遵命,小老師。”
他從來沒見過有人導戲還這麼認認真真用不同顔色做批注做講解。
闵莜眉頭都快擰一起了,他忍下不舒服淡淡道:“叫我名字就行。”
闵莜走出棚子,一瞬間如獲新生。他打開微信看到任沉木發的消息,擰緊的眉頭立馬舒展開,他勾着唇心情都沒察覺得舒暢愉悅了。
[MY:沒什麼,就是想跟你發個消息。]
解釋起來太多了,而且假想的壞結果并沒有發生,還是不要讓他上班分心的好。
這次那頭回的很快。
[鈴木大人:好,下午給你個驚喜。]
驚喜?
闵莜覺得這個詞從任沉木的磁場放出來簡直比借屍還魂還可怕,他360度怎麼看都不像會制造驚喜的人。
[MY:是什麼?]
[鈴木大人:到時候就知道了。]
還神秘兮兮的,闵莜忍不住笑出了聲。笑完立刻擡頭四周看了一圈,确認沒人。
“闵編,到我了,你快來幫我看看。”陳昭禹忽然從室内探出個頭道。
“來了。”闵莜回好消息把手機放進褲兜,往回走,他看着陳昭禹的臉,又想起任沉木發的消息,在心裡默默作詩。
GAY就GAY,GUY就GUY
不要把Gay當成Guy,
Guy也不是Gay,
要要!Gay Guy Gay!
停——!
室内的熱氣又給闵莜蒸傻了,他在想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可怕玩意兒?!
“抓緊時間抓緊時間,”祝晨風拿着對講機催促,“第一幕第五條人員做好準備,争取天黑前拍完。”
陳昭禹換好裝,上場前朝闵莜wink了一下。
闵莜一臉懵逼,這是什麼老外打招呼的方式嗎?可惡的banana人。
“來各就各位,三二一。”
“Action——”
“小木今天這麼着急啊?”說話的是白日夢的經營店長,關瑤,是個快五十的中年女人,很是親和友善。
“嗯,今天有點事。”任沉木裝好東西,小心地拿起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再見。”
“行,路上小心。”關瑤捏着茶杯,淺笑道别。
任沉木将禮盒安穩放在副駕駛,驅車前往闵莜之前發的電影取景拍攝地。他們昨天約定了晚上一起吃壽喜鍋,如果任沉木來得及會過去接他。
“當然,要是沒忙完來不及去接你,你也不要等,直接回去,好嗎?抱歉。”他的悲觀主義讓他避不開任何消極情況,隻能提前預警讓闵莜不被傷害。
所幸闵莜是樂觀主義者,連帶着自己也因為他而變得幸運。
汽車駛過街道,七拐八繞來到闵莜發的拍攝地,因為電影拍攝有保密要求,所以闵莜隻發了個攝影棚外面隔着一點距離想建築作彙合地。
[。:我到你這兒了。]
這樣會不會顯得自己在催促?
——删除。
任沉木停好車在車上等待,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禮盒忍不住勾起嘴角,歡喜又沒實質點地看着周圍的事物。
等待總是漫長難耐,又勾得人滿心期待。
[想給你發消息]
任沉木不得不承認,這是多麼蠱惑人的一句話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路口走出一排人,任沉木一眼就鎖定了最前面的闵莜,他看起來也很急切,大步向前走着,任沉木拉開車門打算去接他,卻卒然停下腳步——
路口處忽然走出來一個男人,他拉住闵莜不知道說了什麼,闵莜表情變得很吃驚,男人又狡黠地笑笑,拉起闵莜的手——
吻了他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