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雷澈醒來頭很暈還有點犯惡心,去内室找方青韻,她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天花闆,眼白充斥着血絲,仿佛沒怎麼睡。沒有了平日裡在人群裡優雅、驕傲的姿态,現在的她隻剩無助和痛苦,還有不間斷的質疑——雷澈為什麼會變成一個惡魔,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為什麼要自以為是的扮成别人來找他,明知他已經不是從前的雷澈。
而這個惡魔正斜倚着門,雙手抱在胸前,一隻腳尖點地,似乎面前的場景沒什麼稀奇。
“青韻,如果我放你走,你會吃藥麼?”
方青韻遲鈍的将視線從天花闆轉移到雷澈身上,盯了他半晌,雷澈感到一陣不自在:“我說,如果你能答應不毀掉我昨晚的成果,我現在就放你走。我約了人,沒空三天三夜守着你。”
“放心吧,”方青韻僵硬的苦笑,看回天花闆,“你我的婚約在,我如果不想像昨晚那樣多次被你羞辱,不如期盼你一次成功。”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晚你感覺挺好的。”他輕蔑一笑,坐到床邊,伸手撫摸方青韻的臉,被她躲開。他無心跟她糾纏,也懶得計較:“以後我們是夫妻了,如果不出軌,你打算這麼躲我一輩子?那和守活寡有什麼區别。”
“那你是不知道——我現在做夢都想毀了我們的婚約!”女孩面色平和,語氣卻惡狠狠的,引得雷澈看了她一眼。
“哦?”他吹了聲口哨,“如果你能說服你老爸,夢想成真,我絕對開個派對慶祝單身。萬一真懷孕了,我陪你打掉,不用謝我。可惜咱倆的婚約都被你爸昭告天下了,你打算以什麼理由毀約?”
“你變成現在這樣,我想毀掉婚約的理由還不夠充分麼?”她瞪着雷澈,他隻是一拍大腿站起身走到窗邊,樓下的柳樹長得郁郁蔥蔥,馬路上車水馬龍,人們行路匆匆,這樣好的天氣,他卻悶在屋裡跟女人争論,真要命!但他還是伸了個懶腰,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勢。
“輕而易舉放你走,我會很空虛啊。因為你,我失去了心愛的女人,現在連你,我親愛的未婚妻都要跑路,我受不了。”
“你想怎樣?如果我一定要毀約,你能把我怎麼樣?!”
“嗯.....大概就是把你的錄像公之于衆吧。”雷澈摸摸下巴,轉回頭,惡意的興奮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方青韻有那麼一秒如墜冰窖,但她飛快反應回來:“你敢!你這麼做,不怕方家跟你結仇嗎?父親會找你的麻煩,而且這樣一來,憑你的人品和人脈,就算你爸護着你,你也别想坐穩董事長的位子!”
她說得慷慨激昂、言之鑿鑿,仿佛把雷澈當成了小雞仔,而她正強勢的捏着他的喉嚨。引得雷澈哄堂大笑,他笑得停不下來,開始微微彎腰,手捂着腹部。
“我早就知道你不理解我,但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程度。真想好好采訪采訪你,憑你對我的觀察和了解,你怎麼就敢和我訂婚?哈哈哈哈,方青韻,你太好笑了。”
“你......”她咬疼了自己的下嘴唇,從前方青韻覺得會一夜之間改變自己心意的人很渣,但現在她不得不說,一切皆有可能。
“我變成這樣,你覺得我還在乎嗎?當不當董事長,會不會被你家的人找麻煩,關我什麼事?方青韻,你可以要挾我爸,可以要挾我哥,唯獨要挾不了我。我雷澈有什麼不能失去的?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嗎?”
“那就要看你還在不在乎‘她’了。”方青韻加重說了“她”,似笑非笑的盯着雷澈,“你說的沒錯,我動不了你,就算你跑到天邊,你爸和你哥都有辦法把你找出來。但是那個小姑娘,她比你‘獨立’得多吧?”
雷澈無愛無光的眼底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轉瞬即逝。
“呵,”冷笑間,他的語氣多了一絲惱火,“你也就會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你跑到公司樓下找我,被她看到,她一句埋怨都沒有。你三天兩頭到我家拜訪,讓我和她相處、溝通的時間蕩然無存,她選擇等我。直到你讓我的父母視你為準兒媳,我迫不得已和她提分手,她給你讓位。因為你她犧牲了這麼多,你還要什麼?方青韻,把一個與你無冤無仇的女孩逼到什麼境地你才滿意?”
“是!我搶了她男朋友,獲得你父母的認同,和你訂婚。但是雷澈,你有哪怕一秒鐘,心是在我這邊的嗎?表面上我赢得了一切,實際呢?你從沒有任何一刻讓我非常有安全感的認定‘你屬于我’。你和她失去了彼此,沒錯,但你有了我,她也和别人訂婚了。你為什麼就不能把你對她的愛抽離出來給我!!”
“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
雷澈厭倦了歇斯底裡的争吵,他盤腿坐在床上,無奈的看着近在咫尺、(不穿)卻無法引起他一絲絲(感覺)的方青韻。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自我的人?或許他雷澈也是吧,所以和她在一起才這麼崩潰。和雲芷玥在一起,她的善解人意幾乎是天生的,你不去觀察很難察覺她的細心和關照,卻又會不經意被她感染。雷澈突然認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了,最近他變化太快太大,他自己也感到頭暈。
“青韻,我有努力嘗試和你好好相處,你如果不是遲鈍一定也感覺到了。但是你我不合适,相處的越久,這一點越明顯,為什麼你不能認清這一點。”
“因為你是雷澈,沒有别的。給我松開,讓我走。”方青韻突然覺得回家休息才是唯一能讓她鎮定下來的方法。雷澈給她松綁,方青韻去沖澡的功夫,管家打來電話,聲稱二人的父親正坐車趕往他們這裡。雷澈有些慌了,他剛和方青韻鬧掰,眼下要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盡可能不讓二人的父親因為方青韻的控告轉而盯上雲芷玥,隻能演一出戲了!
他叫來酒店的服務生給大額的小費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将屋子裡的雜亂收拾幹淨,又拿吸塵器快速清理了地毯,打開外屋所有的窗戶散味換空氣,把冷風開到最大,又借了根頭繩将自己的長發紮起來,換了一身看上去不那麼休閑的衣服。趁着管家報告他們還有10分鐘就到的時候,雷澈收好了床上的繩子讓服務生扔了,又找了一件絲綢的吊帶睡裙揉了幾下,扔在床上,把方青韻的衣物統統拿到屋外,内室隻剩下吊帶睡裙和她的(裡面穿的衣服)。
二人的父親進了房間時,雷澈甚至戴了一副金框眼鏡,也是他用小費跟酒店服務生借用的,隻要是能讓自己看起來打扮正式一點的裝扮,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雷澈,我和你父親來沒有别的事,聽說昨天青韻是來找你,她走了之後到現在一直沒有消息,我不太放心,所以問了你父親,他也是客氣,非要同我一起來看看,沒想到是在酒店,沒打擾你們吧?”方老爺子雖然對雷澈最近的性情變化有所耳聞,但現如今見到雷澈規規矩矩的模樣,倒也覺得外界的傳聞不可信。這孩子從前是學藝術的,紮辮子這種打扮實在不足為奇,也就用了十分緩和的語氣。但雷弘生就不同了,他暗中狠狠得盯着兒子,知道他平時根本不是現在的模樣,想來雷澈還是十分在意方青韻的,要不怎麼在她父親的面前才肯“有個人樣兒”?
“怎麼會呢,爸,昨天朋友約我出來玩,一時沒注意時間,就到晚上了。青韻不放心我,所以過來看看。我喝了點酒,身體不太舒服,我們就直接在這兒過夜了。因為訂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所以想着您應該不會介意.....如果您覺得不妥,我可以等婚後再和青韻接觸。”雷澈說着說着擺出了難為情的神色,好像他和方青韻做親密舉動沒有先征得家人同意是魯莽的行為。方老爺子見了,更加不信外界的傳聞,連連跟雷弘生稱贊他生了個好兒子,還叮囑雷澈要注意身體,酒還是少喝得好。
三個男人在外面聊得很是融洽。内室裡,方青韻洗完澡到處找衣服卻隻找到了自己的内衣和一件根本就沒見過,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睡裙,一聽室外是父親們和雷澈聊天的聲音,隻好在屋裡來回踱步不敢出門。不一會兒,模模糊糊聽到雷澈說他要進來找她,連忙穿好内衣和睡裙。剛穿好,雷澈就敲了門,然後推開了一條縫。
雷澈似乎看見她隻有這麼一件衣服也大吃一驚,連忙關上門,又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才摟着她出門。她原本非常抗拒,直到看見兩個父親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才老老實實的隐藏自己的情緒。沒想到父親一看見自己就說雷澈有擔當,責怪她一個女孩子家不把衣服穿好,還要自己的男人幫忙找衣服披上才能見人。
見局勢一邊倒向了雷澈,再看看雷澈的打扮和外室的整潔程度,方青韻内心的震驚已經不是任何表情包所能形容。洗澡時想好的解除婚約的話,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看上去雷澈趁她不在的時候和他們說過這件事,但方青韻猜不透他究竟是怎麼說的,竟然會讓父親打趣般責備她:“還沒嫁人就把未婚夫管這麼嚴,喝酒了也不好好休息,我就是太寵着你了,疏于管教,要不是跟弘生關系好,換了旁人,準讓人笑話。”
雖然方青韻心裡有無數個黑人問号,但也隻好讪讪一笑。等他們分别,雷澈還送她上車,為她關上車門,戀戀不舍的對她揮手,才和雷弘生離開。方青韻慶幸終于和父親有了獨處的空間,便試圖向父親控訴雷澈的罪行,要求解除婚約。
話還沒說兩句,方老爺子就歎了口氣:“從小到大,我找最好的禮儀老師指導你,想讓你的行為舉止成為咱們家的門面,未來也配得上門當戶對的男人。你看看你和雷澈站在一起,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你亂了分寸。你這樣叫人家的父母怎麼想?雷澈剛剛偷偷跟我說了,他昨晚喝多了酒,生怕對你舉止态度不夠溫和,一遍一遍跟我道歉,如果你生氣了,還懇求我幫忙說說情。他跟我承諾隻要不允許,他婚前絕對不再碰你。青韻啊,這樣的男孩你以後不會再遇到了,至少門第相當的,你是見過許多,再不會有這樣的了,我以前還想着雷澈這小子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能把我女兒迷得把父親都忘了,現在看來還是你的眼光好,沒有看錯人.....”
父親還在喋喋不休,他每次說起“為了你好”的話就會這樣,但方青韻已經沒有心情聽下去了。她拿不準雷澈這是演哪出戲,顯然他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顯然自己再提出解除婚約已經是不可能了。
她的手不禁撫上小腹,如果她真的有了雷澈的孩子,該怎麼辦......如果這時候她堕胎,父親面對雷弘生就會再也擡不起頭。
雲芷玥看到包廂裡隻有餘皓岩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驚訝,緊接着假裝跟他生氣,責備他跟自己開玩笑。餘皓岩連忙把她抱在懷裡,輕輕的撫摸她的頭,輕聲在耳畔告訴她:“玥兒,原諒我,我真的不想讓我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接觸,即便是我弟弟,即便是為了給我排憂解難,我更希望你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哎,不去就不去嘛,說這麼肉麻的話。雲芷玥一邊笑一邊伸出拳頭輕捶他的肩膀,兩個人說不清為什麼開心,但就是止不住笑。她并不知道有人替她去了,更不知道雷澈所在的位置是餘皓岩讓人旁敲側擊透露給雷弘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