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微涼的晚風從車窗吹進來,帶着幾分田野的草木氣息。
風将林秋玥心頭那團亂糟糟的情緒一點點吹散,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目光落在陳素雅開合的嘴唇上。
林秋玥不自覺地攥緊手指,昏暗的夜色下,陳素雅眼角的細紋透露着溫柔,那是談起至親之人才會有的神情。
這樣真切的感情,此刻卻像一層玻璃,讓林秋玥恍惚,明明近在咫尺,卻又觸不可及。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跟在璟岱屁股後面,跟個小尾巴似的,想讓他帶你玩。”陳素雅含笑調侃道。
聞言,林秋玥下意識擡頭望向季璟岱,從後視鏡中與他視線相對。
陳素雅嬌嗔道:“這小子那時候十三四歲,正是皮的時候,嫌棄你太小,不想帶你玩。現在啊,你們倆都快結婚了。”
林秋玥收回視線,神色淡淡道:“畢竟差了九歲,玩不到一起也正常。”
這個時代不像星際,九歲的年齡差得挺大。
季璟岱的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一下,不自然地咳嗽兩聲,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中微微收緊。
他下意識偏過頭,避開後視鏡中的目光,不知為何被林秋玥看得莫名有點心虛。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季璟岱的聲音低沉,帶着細微的慌亂。
陳素雅眼角的笑紋更深了,她促狹地瞥了一眼兒子一眼,聲音中帶着掩不住的笑意:“喲,你這小子還會不好意思了?”
她故意拖長尾調:“這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樣……”
季璟岱聞言下意識從後視鏡看了林秋玥一眼,與她四目相對。
昏暗的車廂内,林秋玥的臉隐沒在黑暗中,隻有車窗外偶爾掠過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影。
他看不清林秋玥臉上的神情,卻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季璟岱移開視線,手指握緊方向盤,下颚線繃得緊緊的,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媽,山路不好開。”
這話說得隐晦,但陳素雅瞬間明白了她兒子的弦外之音。
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眼角的皺紋更深了,轉移了話題,對着林秋玥道:“我記得當時你可喜歡璟岱了,所以我才厚着臉皮給你們倆訂下娃娃親。”
聞言,林秋玥一愣,抿了抿嘴唇,原主很喜歡季璟岱嗎?
陳素雅突然歎了口氣,輕輕握住林秋玥的手,聲音中帶着愧疚:“我跟你季叔叔去了雲省,正準備穩定下來就去老家找你父親商量你們兩人的婚事,沒想到你自己一個人來了木河。”
季松雲今年被下放去了雲省,雖是他自己主動被下放,但終歸有些影響。
正巧林秋玥今年滿二十歲,她正準備先去老家下聘,把季璟岱和林秋玥兩人的婚事正式定下來。
但是季璟岱駐紮在木河,木河太過偏遠,她想等季璟岱過兩年調離木河,或者等季松雲在雲省站穩腳跟,再給兩人辦婚禮。
沒想到卻收到季璟岱的信,說兩人馬上就要結婚了。
她一時錯愕,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怕錯過了婚禮。
如今見了林秋玥,她心裡愧疚又深了幾分。
林秋玥垂下眼簾:“情況緊急,不打招呼過來也是無奈之舉。”
陳素雅滿臉心痛:“情況再緊急,也該先通知我們,讓璟岱去接你,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過來。”
她轉頭瞪了一眼駕駛座的季璟岱,“你說是吧?怎麼能讓小玥一個人,人生地不熟地過來。”
她有季松雲的關系能買到卧鋪,林秋玥恐怕是坐着硬座來的,這麼多天的硬座,不知道有多難熬
聞言,季璟岱沉默片刻,後視鏡反射出他緊繃的下颚線,沉聲道:“我的問題,以後不會了。”
“你這榆木腦袋啊!對小玥的事一點都不上心。”陳素雅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他。
林秋玥從後視鏡對上他的視線,抿了抿嘴唇,半響,移開目光。
車廂内一時陷入凝滞的寂靜,隻有輪胎碾過碎石發出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林秋玥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
突然,她出聲打破這寂靜,三言兩語将事情說清楚,她有點不想季璟岱被誤會。
“不關他的事,是我爸背信棄義,想把我嫁給别人。我沒辦法,隻能趕來木河,來不及告訴季璟岱。”
“什麼!”
陳素雅猛地坐直身體,聲音都變了調,手指氣得發抖,“林大豐怎麼能這樣!”
“這可是當年秋水親口答應下來的事……”
“媽。”季璟岱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可怕,“别說這些。”
說着,他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林秋玥,眼眸中透露着些許的擔憂。他一早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怕林秋玥傷心。
陳素雅止住了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林大豐他……變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林秋玥搖頭,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他一直是這種人,本性暴露貪心不足罷了。”
林秋玥雖然沒有多說,但陳素雅能從林秋玥的言語中察覺到一些事。
她知道周秋水去世後,林大豐再娶的事,她以為林大豐會照顧好林秋玥。
但是,沒想到林大豐竟然如此狠心,逼得林秋玥在故鄉呆不下去。
“我原以為……”陳素雅氣得手指緊緊握在一起,“他就算再娶也會念着秋水的好,好好待你,沒想到……”
林大豐和周秋水兩人當年十分恩愛,她以為林大豐是個癡情的人,沒想到人都是會變的。
林秋玥輕笑一聲,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誰又能預料到呢?”
“感情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總是說變就變。”林秋玥語氣中帶着嘲諷。
她的omega媽媽不就是被她父親用愛情捆綁住,被囚禁在了那棟别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