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隻知道這個地方很詭異。
他頭頂是陰沉的天,黑雲層層幾乎壓到頭頂,悶的不透氣。空氣潮濕腥臭,粘在身上令人作嘔。他的腳下,土地裂開,裂縫往外汩汩冒血。
不過在這裡站了片刻,他身上便糊滿了血水的腐臭味。
祝清方厭惡地皺眉,往前走了幾步。他明顯站在高處,低頭可以看到遠處山下血霧漫天,妖物肆虐的煉獄場景。
又是這樣的場景。
祝清方見過這樣的場景,幻音鈴為他制造的幻境便是如此,但那時除了鮮血淋漓的場面讓他退了幾步外,其餘沒有令他恐懼的。
饒是如此,他破除幻境,也還是用了些時間。因為他在找一把劍。
祝清方正要再往前,手卻忽然被人往後扯了一下,他低頭,驚覺自己腕上纏了一條瑩藍色的絲線。絲線另一頭,也纏在一人手上。
祝清方擡頭,看到了許芳晴,和她手裡的劍。
師妹又入他的夢,祝清方有些高興,喚了她一聲,擡腳正要走向她。
甫一邁步,他的動作便停了。
僅僅是一眨眼,方才還笑意盈盈的許芳晴渾身便染滿了血,祝清方垂眸,看到自己身上也全是血,跟許芳晴差不了多少。
祝清方感到一陣恐慌,他忽然不受控制地開口,語氣顫抖:“阿清!”
他往前走,明明走了好幾步,可他與許芳晴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
祝清方喊她:“阿清!阿清!”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喊她阿清,他師妹的名字是許芳晴,應該叫“阿晴”才對,他急于改口,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喚不出。
不止如此,許芳晴的身影幾乎消失不見。
祝清方着急起來,他捶打着面前的屏障,不停地喚她。
忽然,他驚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他高興的回頭,看到的是許芳晴糊滿血的臉。
祝清方呼吸停住。
他眼前一黑,随後猛然驚醒,渾身汗涔涔的。大口喘息幾下,來不及觀察周圍的幻境,掀了被子直接下床。
他要去找許芳晴,看她是不是真的變成了他夢裡的樣子。
窗外天色已黑,祝清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會不會又有妖物找來了,妖尊仍舊對師妹虎視眈眈,會不會趁他昏迷的時候對師妹下手了?
她的傷還沒好全,是不是他的血對她沒有用了,她的傷口惡化了?
祝清方止不住胡思亂想,跌跌撞撞地跑向門外,手機将碰上門栓時,房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
他登時怔在原地:“師妹?”
許芳晴推開門,便看見一個瘦高的身影站在門前。她擡頭,先是一驚,接着發現祝清方隻穿了個單薄的寝衣就出來了,臉色在房内明明滅滅的燭火下顯得白得像鬼。
她吓了一跳,急忙把祝清方推進房裡,又迅速關上門,确保不讓冷風吹到他。山上夜風涼得很,祝清方如今氣血不足,别剛醒又被風給吹倒了。
許芳晴沒想到,師兄生起病來是如此不讓人省心。她“哐當”一下把盤子放到桌上,扭頭問還在旁邊呆站着的人:“師兄,你跑出去幹什麼?”
祝清方實話實說:“去找你。”
他害怕夢裡的場景真的出現在眼前,不過現在看許芳晴的樣子,他放心了。
許芳晴聽了他解釋,撇撇嘴,聲音帶着點悶氣:“找我幹什麼?找你的阿清啊,你昏迷的時候還喊呢。”
許芳晴不知道他昏迷時嘴裡的阿清是誰,反正是誰,讓她聽到她都不太舒服。她逃也似地跑去了竈前,端了竈上溫着的薄荷糕。
不知道祝清方嘗過他自己做的薄荷糕沒。
許芳晴生着悶氣,原想把這些糕點全吃了不給他留,後來又不忍心,祝清方好歹是個傷者,她想着,最終還是把薄荷糕端了過來。
祝清方聽出來她有些賭氣,他不免着急,解釋道:“阿清是你。師妹,我夢裡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許芳晴依舊不看他,他便蹲下身,仰頭注視着許芳晴的眼睛:“我沒有騙你。”
“那你夢到什麼了?”許芳晴問他。他昏迷時極度不安痛苦,像是失去了十分珍重的東西。
祝清方突然沉默。
許芳晴把他推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然後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軟榻上,盛氣淩人看樣子像審犯人一樣。
“祝清方,你手腕的傷口到底怎麼回事?”許芳晴神情肅穆,盯着祝清方的眼睛,“師兄,你不許再騙我。”
聽到她喊自己名字那一刻,祝清方有一瞬間的愣神。看來她真的生氣了,她之前隻喊他師兄的。
祝清方感覺心虛,他捏着被子,把解釋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随後才道:“是幻境的後遺症。”
許芳晴不解。
祝清方說:“我實力不如你們,定力不足,即使出了幻境,心神也受了很深的影響。若不注意便會失神。因為失神,所以不受控制割開手腕。那個幻境,和我的夢一樣,我夢到你了,你渾身是血,我被吓醒了。”
他的話一半真一半假,總之是不能告訴許芳晴他的傷口究竟是如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