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方想了想:“女兒家少。”
許芳晴不置可否。她們一路走來,見到的幾乎都是男孩,如今那鬧街上的小孩也鮮有幾個女娃。
想着,許芳晴又仔細瞥了幾眼,忽然,她的目光停在客棧門口的一個女人身上。
女人明顯不是來住店的,身着粗布麻衣,發髻淩亂,不知為何跑到客棧門外,正在被店小二驅趕。
目光捕捉到什麼,隻是不太清晰,許芳晴眯眼仔細看去,忽地冒出一身冷汗。
雖是粗布麻衣,衣角下擺卻縫了幾隻小兔,那小兔,一隻豎耳一隻折耳,尾巴蓬松,這樣的圖案,許芳晴曾在連月的裙子上見過。
連月的錦裙下擺,也織着這樣的圖案,針工細膩,針腳幾乎一樣。可連月是臨水門的人,富貴非常,那女人一身衣衫破爛不堪,兩人看來根本不像有什麼關系。
可若說是巧合,許芳晴不信。
許芳晴退回到祝清方旁邊,跟他說了此事,她還是覺得事有異常,她得去看看。
她又扒到窗邊,看到女人已經被小二趕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動,每個攤販見了她都十足嫌棄,隻覺得這瘋女人帶了晦氣過來,擺手讓她滾。
許芳晴看着微微皺眉。
她盯了半天,女人始終在街上遊蕩着。直到傍晚時分,又一個老婦人來到女人面前,扯着她往一個地方去,應該是帶她回家。許芳晴盯着她們去的地方,心裡幾下方位和大緻距離,便不再看了。
殘陽墜下,小閣樓又一次陷入昏暗。
一直到月上中天,街上才冷清下來,家家戶戶的燈也熄了,正是出去的好時機。
許芳晴看了眼身邊的祝清方,敷了藥,又經過一夜休整,他傷口好了一半,隻是面色依舊慘淡,看起來仍舊虛弱,恐怕不能與她出去。
想着,許芳晴便說:“師兄,你在這躲着,我去找白天見的那個女人。”
祝清方沉默片刻:“我跟你一起去。”見許芳晴要拒絕,他又道,“這些傷沒那麼重,你不用擔心。師姐她們不在,保險起見,我們不能分開。”
他撿起地上的“清霜劍”,遞給許芳晴,清秀蒼白的臉上漾開點笑:“怕什麼,師妹這麼厲害。”
許芳晴默默接過劍。
.
閣樓不是一般的悶熱,以至于從閣樓爬出來之後,許芳晴覺得整個世界都透氣了。
夜風冰涼,慘白月色為翻飛的衣裙鋪上一層冷光,青玉色愈發顯得詭異。
許芳晴足尖輕點,躍上房頂,憑着白日裡的記憶,帶着祝清方往女人最後離開的地方走。
她一路邊走邊注意着祝清方,見他除了臉色不好之外确實沒什麼問題,心這才放了下來,而後迅速繞過迂回曲折的小巷胡同,最後到了一處狹小的院子。
雖說狹小,但卻收拾得井井有條。
院中的房内點着燭火,單薄的窗紙上映出來兩道身影,一大一小,彼此挨着十分親怩。銀鈴般的笑聲從房中傳出:“娘,我還要小兔子,這邊的裙角也要。”
回應小女孩的是女人慈愛的聲音:“好、好,娘給你的衣裳都縫上兔子。”
如此看來,這院裡是一對母女。
許芳晴不禁蹙眉,房中的女人不像是白日她見過的神志不清的樣子。
許芳晴又仔細回憶了一番,怕不是自己找錯地方了,但這地方又透着些詭異,她糾結于要不要再觀察觀察。
正思忖着,餘光裡倏然闖進一束寒芒。
許芳晴眸光一凜,迅速後退至堪堪避過。她擡眸看向懸在空中的嬌小身影,裙角的兔子活靈活現,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來。
果真是連月!
許芳晴攥緊劍柄,瞥向房中,方才的燭火不知何時熄了,女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她心裡一驚,怕是她們來晚了,這妖物已把那女人害了。
未等許芳晴動手,連月撅着嘴先質問道:“這麼快就追到這裡,姐姐,你們想幹什麼?”
許芳晴拿劍指着她:“你還問我們要做什麼?你殺了臨水門主,如今又在這裡禍害别人!我當然是抓了你回臨水門還我們清白!”
一聽這話,連月不解道:“我同我娘親近,何時禍害他人了?不過是殺了一個連善,他是死得其所!”
許芳晴擰眉:“何為死得其所?他不是你爹嗎?這女人根本不是你娘,你在此處究竟想幹什麼?”
“是他殺了我!”連月捂着腦袋尖叫,“是他想把我煉了!”
聞言,許芳晴動作一頓,不禁與祝清方對視一眼,看他眼裡也有同樣的困惑。
連月仍在喊叫:“她就是我娘!你們這群賤人!憑什麼抓我不許我與我娘在一處!”
許芳晴皺着眉冷笑:“口口聲聲說是你娘,那你還害了她?”
“血口噴人!”
忽然,連月表情一變,她像是極度痛苦,手掌不住地抓撓胸口,抓出一片片血痕。許芳晴看到她的嘴唇在動,重複地說着“遵命、遵命、放過我。”
她正欲上前查看,卻見連月又恢複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