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城不比玉螭城人多富庶,但人來人往,客棧數量照舊不少,臨水門山下便有幾家客棧。因坐落臨水門之下,未免拉低了臨水門的氣質,便修得大氣。
大氣,因為樓高且繁華,空着的房間便多,但許芳晴不敢躲進空廂房,思來想去,找到了客棧的閣樓,便帶着祝清方躲了進去。
最危險的地方,也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攬雲弟子若是追來,想來也不會想到她們就在臨水門腳下。
閣樓昏暗逼仄,僅有一扇小窗透些微光,許芳晴把祝清方挪到另一邊,用劍割了片衣角擋上窗戶。
做完這些,她才敢松一口氣,随後把目光瞥向祝清方,那口氣又懸上來,噎在喉腔。
她抖着手去解祝清方腰間的袋子,心中想還好他總愛備些藥物吃食,興許能用。然而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摸到。
心裡一涼,他的袋子被收了。
許芳晴瞬間慌神,她擦掉祝清方臉上的血,露出他緊閉的雙眼。
“祝清方,我沒有藥。”她聲音發抖,聽不見祝清方的回應,又輕輕晃了晃他,“我沒有藥,我怎麼救你?”
祝清方仍舊無言。
許芳晴看着他吸吸鼻子:“算了,我先給你包紮。”她安慰自己,“先保證你不會血盡而亡……”
說着,她撕掉一片裙擺,比着傷口的大小撕成幾塊小布條,擱在腿上,又去扒祝清方的衣服。
剛把領子扒開一點扯到肩上,一隻手便摁住了她。
祝清方笑她,氣音微弱:“師妹,扒人衣裳可是要負責的。”
許芳晴松了口氣,繼續扒,邊扒邊說:“你都要死了負什麼責?”
忽然,一隻手輕輕擦掉她臉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水痕。
祝清方歎氣:“那怎麼辦?”
那怎麼辦?祝清方心中苦澀,他總是拖累師妹,又總是放不下她。
許芳晴看他神情落寞,抿了抿嘴,半晌道:“等你傷好了再負責。”
祝清方一愣,他慌忙開口解釋,許芳晴卻直接捂住他的嘴。
她盯着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麼這次你受傷了我都沒有趕到你身前,明明之前……”
許芳晴想到前幾次,她分明在預見她會受傷時就不自覺有了動作,怎麼突然就慢了呢?
她開玩笑道:“是因為師兄妹的羁絆淡了嗎?你是不是偷偷想不要師妹了?”
聞言,祝清方表情嚴肅,他看着她,神情認真:“沒有,從沒想過。”
任由許芳晴扯掉他上身的衣服後,祝清方遞給她一個小玉瓶,解釋說是他藏起來的藥,原本怕在牢裡許芳晴磕着碰着偷偷留下的,現在倒是給他用上了。
許芳晴笑他說興許你不藏就用不到了,祝清方搖頭說不行,還是要藏的,牢裡濕冷髒亂,不想看師妹磕着碰着,傷到了,時間長不治好,要留疤的。
許芳晴笑着說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磕着碰着,祝清方指指她仍舊泛紅的手背,問她你是不是手打到牆上了。
手背打到牆上那一下打的不輕。
許芳晴低頭哦了一聲。
許芳晴默默給祝清方的傷口撒了藥,玉瓶很小,所以就省着用,一個傷口撒一點,上半身敷完藥,玉瓶幾乎空了。好在剩下的傷口不多,便扔給祝清方自己處理。
等他處理完,天色已經黑了。
原本就陰暗的閣樓變得漆黑一片,許芳晴跟祝清方互挨着休息。
師姐和池師兄不知道在哪,如今隻有她們二人,得小心些。
許芳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窄小的窗子,她冷不丁想起自己帶人爬上來時,外面窗棂上似乎沾了血迹。
拿來遮窗的布被夜風輕輕掀開一角,縫隙裡,冰冷月光投下的影子像個張牙舞爪的妖物。
倏然,“啪”地一聲,窗紙猛地被抓碎,遮擋的布跟着落地。妖物不知何時出現在窗邊,是許芳晴見過的那種最低等的妖物,渾身腐爛,慢悠悠爬進窗戶,窗棂上沾了一塊塊腐肉。
窗外的月色下,還站着一個瘦小的梳着雙丫髻的身影,漸漸的那些身影越來越多,踩着妖物的腐肉湧進閣樓,然後一股腦撲向她和祝清方。
臭味撲鼻,許芳晴緊張地去摸腰間,隻摸了個空。她的劍明明一直在她身邊,此時竟不見了。
妖物的臉已經撲到眼前,許芳晴沒忍住尖叫。
忽然,耳邊傳來祝清方急促的呼喊:“師妹!師妹!醒醒!”
有人用力晃了晃她,接着一片光被強硬地塞進眼裡,許芳晴反應過來,是祝清方硬掰開她的眼皮。
她不知道自己何時睡着了,還犯了魇症,被夢裡的東西吓得尖叫出聲,讓祝清方發覺異常。
眼角的濕潤被輕輕擦掉,祝清方擔憂地問:“夢到什麼了?”
“夢到好多妖物,全是連月的樣子。”許芳晴說着,起來走到窗戶邊,撩開布料一角,想要看看外面有沒有什麼情況。
客棧外便是鬧街,此時謀生的攤販已經支起了攤位,路上行人衆多。
許芳晴猛然發覺一個問題:“師兄,你有沒有發現,春申城有哪裡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