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月注視着許芳晴,開口道:“我們已經盡力保持了些神智,把你藏進來,想讓你幫幫我們。”
許芳晴看着她不語。
連月便繼續:“我們在城外做孤魂時,妖尊找上來,将我們系在一處,變成了沒有神智的妖物。”
“如果不是我娘給我的信物,我早就吃人了。”
“連江搶了我的信物,導緻我們裡面有人受不住,開始失去神智,繼而變成妖物,如果我們被吃了,就再也醒不來了。”
“姐姐,求求你救救她們。”連月哭着,“我沒有害人,我也沒有想傷你。”
許芳晴聽着她啜泣,沉默一會,問:“你想我做什麼?”
連月心裡一喜:“她們已經徹底化為執念,我想讓你解開那些執念。”
許芳晴心下了然。
她越過尚未變成妖物的姑娘們,走到正在進食的妖物身前。未完全成形的最低等妖物,身體腐爛極其惡心。
弱小,不足以傷到許芳晴,但數量龐大,若是真的同時動手,許芳晴也難以應付。
但它們仿佛在拼力克制自己的欲望,見到許芳晴靠近,喉中發出威脅般的低吼,并不張口撕咬她。
許芳晴仔細聽去,發現那低吼更像啜泣。
她轉頭問連月:“你有解開執念的辦法嗎?”
連月沉默。她把其餘未被吞噬的女孩擋在身後,看着許芳晴,難過地說:“我不知道。”
“我保有意識,是因為我娘的信物,可是信物沒有了,最多堅持一會,還好堅持到你來。”
“月月呢,她保有意識,是因為什麼?”
許芳晴咽了口口水,忍着惡心,将手伸向離得最近的妖物。雙手沾上詭異的難以名狀的液體,她看了一眼,沒忍住皺眉,想要收手,眼前忽然閃過一幅畫面,轉瞬即逝,她未能抓住。
許芳晴頓了頓,又一次伸手。妖物乖乖的,并不傷她。
她說不出什麼心情,隻覺心中悶悶的。
這次她沒再收手,直到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清晰,她看清了這個執念。
因為缺錢,它被賣了三兩銀子。
許芳晴又觸碰另一個小小的妖物。
她看到了電閃雷鳴的雨天,冰冷雨幕中出現一個滿臉獰笑得老男人。他穿過冰涼的雨,走近那個女孩熟睡中的漆黑陰冷的小屋。
許芳頓了些會,晴又碰下一個。
厲聲喊抓賊的店家,指指點點的鄰居,語氣嘲諷的人們,無人聽女孩辯解。
許芳晴繼續。
被奪走的劍,被指着說女子無用,口口聲聲說是到城外曆練,遇到妖物時卻被所有人抛下的女孩。
……一個又一個,到後來,許芳晴不想再繼續了。
這些執念大大小小,一樁樁一件件,讓她痛苦不已,郁悶到想死。
她隻知道了她們的經曆,可是要如何解決呢?她依舊束手無策,無能為力隻會讓她痛苦到窒息。
突然,許芳晴想到什麼,她問連月:“你還會蠱惑嗎?”
連月雖然不解,但依舊點頭。
許芳晴松了口氣,又問:“你和她們算是一體,可以彼此聯系嗎?我想讓你蠱惑她們,也蠱惑我,讓我進去她們的過往。”
“可是,”連月糾結道,“我隻能送你進去,我不會解開,如果你解決不掉,出不來怎麼辦?”
許芳晴想了想,說:“不會的,我可以。”
連月不再多說,她往前走了幾步,蹲到許芳晴和妖物之間,閉上眼睛。半晌後,她又睜眼,看着許芳晴,歎了口氣,而後緩緩開口:“姐姐,姐姐,救救她們。”
許芳晴不做防備,連月重複幾句後,她的眼睛便失去焦距。
再次恢複意識時,她已經進了女孩們的執念。
許芳晴找到第一個被賣掉的小女孩,把她帶回家,處處對她好。她又在那天夜裡找到第二個小女孩,守在她的房門外,等到老男人過來時,她将男人扯進雨幕,用石塊砸碎了男人的頭,然後第二天把女孩叫醒,把她帶回家,教她學劍,教她自保。
許芳晴帶回來了一個又一個,到最後,家裡的人越來越多,歡聲笑語間,許芳晴忽然發現少了個人。
連月。
連月能蠱惑她,說明她還是妖物,也許是半人半妖,可再不找到她,她就變成她所厭惡的沒有意識隻知吃人的妖物了。
許芳晴一怔,她急匆匆跑出家門,去臨水門找連月。
連月幼時開始練劍,到十二歲時,門主和長老忽然禁止她再碰劍。他們把連月鎖在籠子裡,每□□她喝下一碗血糊糊的東西。
連江所說的養料,是其她女孩的血肉。
連月喝了一年,幾乎已經沒了意識,終于,她迎來解放,門主讓她喝了最後一碗湯藥,等她醒來時,已經到了城外,她的屍體躺在草堆裡,靈魂則飄蕩着。
連月的身邊還有很多孤魂,每一個她都認得,每一個都是她曾經的養料。
這些孤魂冷眼盯着她,眼眶猩紅,恨不得将她剝皮吃肉。
但她們隻是盯着,并不傷她,即使連月湊到她們跟前,她們也隻是轉過身去,不搭理她。
連月有些無奈,她在城外遊蕩着,跟在這群孤魂身後。時間一點點過去,連月發現自己的屍體變了,從一個女孩變成了男孩,連帶她的孤魂也出了點變化。
變化凸顯的這天,門主出現在這裡,他表情癡迷又癫狂,說要帶劍尊回去。
連月躲開了,門主發瘋般對她動手,幾乎要撕破她的魂體,是其她女孩過來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