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市,初春的夜,涼意入皮不刺,入骨卻還是有些讓人失溫。
車水馬龍和街道霓虹,馮清淺是沒心情看的,說到底,她隻想呆在醫院門口打車,一秒都不想多走。
說實在的,雖說醫院的夜晚也顯得格外冰冷,作為醫院急診科護士,到了晚上也可能陸陸續續有人——總覺得值夜班都比走夜路有安全感。
她關注着自己的車,偏偏擡眼便發現,路邊有一個人停着遲遲不走,他還推着輪椅上的另一個人,他看上去像是喝醉了,馮清淺大着膽子又走近幾步,才發現是那個推輪椅的人腿也有點毛病,似乎左腳點不了地,拄着雙拐,不停地試該用什麼姿勢推他。
她遲疑了兩秒,出于護士的職業病——對患者的責任心,她還是走了上去。
“需要幫忙嗎?”她擡眸問他。
他長得太高了,擡起頭也隻能看見他的下巴。
男人的下巴刮得很幹淨,整個人倒是顯得很帥氣清爽,隻是現在滿臉寫着窘迫,他似乎對馮清淺不太放心,眼裡還有些疑惑的戒備。
她記得自己很少在男人臉上看到這種神情——那種屬于脆弱狀态下的人的神情。
看輪椅上的人情況不對,她解釋道:“我是這裡的護士,剛換班,所以你們需要去急診嗎?”
“對,謝謝,那就麻煩您了。”
她撂下一句沒事,取消了打車請求,就徑直推着那人快步走了,說實在的,她還是不太想跟陌生異性過多對話,生怕那種熟悉的不安全感又會再次襲來。
沒想到那男的腿腳不方便,落在後面,心裡倒很着急:“你能……等等我嗎?”
她突然一陣顫栗,忍不住拒絕道:“你得快點,你朋友情況不太好,現在還沒吐出來,怕是要洗胃。”
他沒說話,隻是在後面吃力地跟着,看得出來他也喝了一點酒,但是沒醉,至少保持着理智和行動能力。
她不禁感歎——得遇到多難過的事,兩個瘸子才能不管不顧地喝得爛醉……
算了,為什麼要共情男人?
情傷?下半身沖動沒能被女神解決。
夢想?沒混好托辭傷春悲秋。
——拜托,關我什麼事。
她把他推到急診室内,覺得自己的責任也終于算完成,害怕再晚下去又不敢回家,要睡在醫院裡,就匆忙走開了。
回頭看到男人沖她抱歉地一笑,她隻覺得心裡沒來由的躁亂。
好奇怪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幹嘛?她又不會吃人。
裝什麼啊。
回去的路上,馮清淺撐着頭正在休息,由于個人原因,即使很累,她也不會在打的車上睡着。
此時,小侄女突然打電話過來,她今年剛上大一,是十足的漫畫迷。
“小姨姐。”她比馮清淺不過小了幾歲,兩個人關系算是比較好,平時就愛這麼叫她。
“怎麼了?”她露出一個适當的微笑,“大學上得還算适應嗎?”
“小姨姐,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啊。”她用上撒嬌的語氣,“大學課不多,我就找了個兼職,才發現我買了漫展簽售會門票,時間和兼職撞了,你能不能替我去啊~”
“請假一次呗。”她笑道,“哪有上班這麼積極的,好不容易才有去漫展的機會。”
“可是我第一天上班就放鴿子的話,估計就要黃了。”她沮喪道,“可是我很想要作者的親簽,拜托了。”
馮清淺想了想,那天剛好是周六,她全天休息,幫個忙也不是不可以。
“行,你來找我送書。”
掐了電話,她也總算到家了,小侄女不久就到了,大學城,市立醫院這些重要建築都離得近,兩個人也不屬于半生不熟的親戚,反而,關系一直都不錯。
她走後,她拿起那本漫畫随意翻了翻,劇情不狗血,不落俗,好看是好看,隻是她現在沒有心情。
——生活,總給她一種很疲倦的感覺。
爸媽總想給她安排相親,她都克服恐懼,搬出來獨居了,還是盯得很緊,對方又是舊相識不好推辭……去漫展正好可以做一個逃避的借口——就這樣吧。
生命裡出現的男人,一個都不會值得信任。
她沒有再想任何事,徑直洗漱,隻是那本漫畫還靜靜躺在那裡,扉頁上有一句話——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第二天,她換好工作服準備去查房,竟然又看到了那個跛腿的男人,他像是被人從病房裡趕出來一樣,高高的個子,卻把頭埋得很低。
見到她的時候,眼神更是直得發愣。
馮清淺看不懂他的神情,隻好露出職業微笑,溫和道:“你好,是你朋友在裡面嗎?我正好要進去查房。”
他耷拉着腦袋:“我被他女朋友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