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展上的東西馮清淺并不十分了解,隻是胡亂地随便逛逛,想到男人說等他來找她,也不知道到底要幹嘛。
他能來找她的時候——漫展都結束了吧。
算了,反正這裡人多,他在這個圈子似乎還算有頭有臉,先等等他看看吧……
再一個,她直覺他也不是什麼壞人。
——那是她出事以來,從未對男人有過的直覺。
果然是馮清淺誤會了,簽售是限時的,中午就結束了,他也居然真的在人群裡賣力地尋找她。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左腿幾乎完全失能,隻能用雙拐支撐右腿行走,可是他人長得高身型寬,長相也帥,走路姿勢又那麼特殊,以至于其實他比她在人群中要好辨認多了。
馮清淺有一瞬的不忍,朝他喊了一句:“我在這。”
她跑上前,朝他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我很難找?”
他斂眸:“沒有。”
“你對這些東西應該比較熟悉吧,告訴我該怎麼逛?”她想着來都來了,總不能冷場。
結果他很認真地來了句:“不感興趣的話,就什麼都不要買。”
把她噎得失笑:“還以為你會很專業地開始介紹。”
“沒有,漫展本來就是商業化的活動,我也并不習慣。”他把自己的後腰抵在牆上,換了一個相對省力的姿勢,“不火的時候,我也不來,這是第一次。”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
他似乎在揣測她的想法,不安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卻意外的陽光。
“腿腳不方便是一方面啦,主要是也沒有那麼多人買吧,之前賺的錢就恰好生活而已,所以……”
她有些不忍聽下去——怪了,他為什麼要說那麼多,他們倆又不熟,對陌生人沒有基本的防備心嗎?
等等,她是在警惕還是在關心……
夠了!
她勉強露出一個寬慰的笑:“至少現在發财了。”
“嗯……”
“怎麼了?”見他神色低落,她還是忍不住好奇。
“我不喜歡别人說我身殘志堅,好怪,被誇了一天。”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大臂還是夾着拐杖,隻有小臂在動。
他歎了口氣:“也挺矯情的,好不容易賺了錢還挑三揀四的,可是就是不喜歡這樣的說法吧。”
“為什麼?”
“因為并不是成功了才這樣的呀。”他又露出那種莫名其妙的陽光笑容,“要是畫到半路沒成功餓死了,難道就不堅強了嗎?隻是成功了才被這樣誇的,而且為什麼那些健全的人成功了就是才華橫溢,就是太太做的飯真好吃,我就是身殘志堅啊?我也想被那樣誇。”
她愣住。
從未設想過的角度。
是哦……他這樣的人,一定更希望别人看到他真正的優點吧,而不是拿缺陷做文章……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确實是那麼樂觀——
她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疼了一下。
“可能是因為才華橫溢已經毋庸置疑了吧。”她隻好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而且你确實很棒,或許有些人這樣說隻是因為他們雖然身體健康,但是内心有缺陷,羨慕你呢,對吧?
——也許就像她吧,盡管随着時間的推移已經變得很富有社會性了,可那不過是一種不得已的釋懷,偶然想起,才發現那是一道始終有痕的傷口。
簡單來說,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釋懷了,可某種意義上并沒有,就像現在,雖然和面前這個男人談笑風生,卻依然站得離他比社交距離更遠一些——這就是一種被男人創傷之後産生的對于這個群體的陰影。
對有好感的人,甚至親近的人都做不到更好,就像她似乎很确定面前這個男人不會傷害她,但她就是膈應。
為什麼很确信呢?明明也不太熟……
好怪異。
别想了吧。
見她一直沉默,他緊張地抿了抿唇,轉移了話題:“抱歉,說得太多了,算了,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她剛要拒絕,卻在人群中看到一個刺眼的身影——她今天的相親對象,孟陵。
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她驟然瞪大瞳孔,難道是給爸媽發的照片……這太過分了。
她生氣了——今天一定要跟他們剛到底。
她突然拉了拉他:“方……”
額,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倒把他拽得他歪了歪。
“方知曉。”他頓了頓,不好意思地補充道,“你下次不要突然很快拽我一下,不然……我保持不了平衡。”
她尴尬地松開手。
他倒内疚起來:“沒事,我就是提醒一下……”
她低下頭,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那個,方知曉,我請你吃飯,你幫我個忙吧。”
他微微側頭:“什麼忙?”
“你看那邊。”她手指向他們的三點鐘方向,“那個是我今天的相親對象,我沒去,結果他找到這裡來了,他正在找我們,而且就在出口徘徊!待會如果撞上了,你就假扮我男朋友,不然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