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玩太久,坐了一會就走了,據說是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他也樂得輕松——畢竟他發現,看着别人幸福,其實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
他不是不願意看到他們幸福,相反,從心底裡,他是真心希望兄弟能過得好。隻是,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為什麼真的會有人獲得幸福?
幸福是一種太遙遠的東西,而人是有模仿心理的。他害怕自己也陷入那種幻想和期待之中。
可是他的生命裡,并沒有屬于他的女主角。
新一輪的門鈴被按響了。
他從沙發上起身——要先利用雙拐找到支撐點,再撐起整個身子,這個動作他已經很熟練,也沒比常人的速度慢到哪去。
他把門拉開一條縫,因為身位不方便,他對着門外輕聲道:“自己推一下。”
但是馮清淺推門太快,差點打到他。
他愣了一下:“你要先停一秒,等我往後退。”
“啊?”她沒反應過來,以前馮清淺幾乎沒有和方知曉這樣拄着雙拐的人相處過,很多細節都注意不到,“哦哦對不起。”
“沒關系。”
他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愣了幾秒才說:“抱歉,你進來吧。”
她往裡探了探頭,發現顧晚和黎階都不在,這意味着她要和異性單獨呆在密閉空間裡,背脊突然本能地緊繃了,心跳也開始加快。
“你朋友呢?”
“剛走。”他側身為她讓出一條道,她卻沒有動。
“怎麼走這麼快,也不告訴我一下。”她開始有些防備,眼神裡的光也不那麼友好——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防禦機制,哪怕對面前的男人并無惡意。
他卻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微微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隻有你一個人,我就應該中途換地方?”
“我……”她一時語塞。
“我看上去像是會對你做什麼嗎?”他笑起來,眼底卻是冷的,不知道是苦笑還是諷笑,亦或是兩者都有,“馮小姐,不信任我,還敢見我,委屈你了啊。”
他對她的稱呼也變了,在她聽來有些刺耳。
“沒有,我……”她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因為顯然對陌生人說起她卑劣的防備心似乎并不是很能讓人接受。
“放心,我不會對任何女人有那樣的企圖,包括你。”他的語氣還是很平靜,甚至一點失态都沒有,可是不知怎麼,她竟然有點失落。
或許這種失落可以認定為眼前的男人否定了她的魅力而起,畢竟,似乎也沒有更加冠冕堂皇的借口來形容這種情緒了。
“我沒這個意思。”她小聲道,“是我的問題。”
他看上去像懶得跟她糾結:“周邊呢?”
她從包裡拿出那張明信片和一支筆。
他沒有再多話,迅速簽完就還給了她。
他轉身就要回房,卻聽到身後她弱弱的聲音響起:“方知曉,對不起……”
他的心忽然顫抖了一下,也許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
——也許隻是他心情不好,對一些表情動作太敏感了。
——也許隻是因為,自己也很害怕被讨厭和否定……
——也許他本來就不應該讓她來自己家裡。
他轉頭,又露出那種溫和的笑容:“沒關系啊,我沒有很生氣。”
她那樣明媚的人,應該也不會太壞吧——雖然這麼問自己的時候,他也是有些遲疑的。
——漂亮的笑容并不一定都是真的,誰都清楚這一點。
馮清淺更清楚。
她清楚他此刻的溫和不過是一種面具,而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她不想被他如此防備。
“我……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不太敢和别的異性在私人空間獨處,我沒有揣測你,我……”
能說出這麼多,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她不習慣露出傷疤,這些年,她早就明白隐藏情緒和想法才是最有安全感的社交方式。
“嗯,好。”他點頭,“反正說開了,沒關系的。”
隻是他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沉默半晌,慌張地道了别:“我先走了,那個,你千萬别生我氣。”
他點頭,露出一個更溫和的笑,靜靜目送她離開。
他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又發了多久的呆——褪下社交面具之後,他永遠都處于思考當中。
這種感覺很奇怪,馮清淺把他當一個正常的男性來防備,他應該高興,畢竟這像是從親媽那裡都沒有獲得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