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蘭和馮清淺前後腳進出病房,見兒子精神尚佳,堵在嘴裡的話又忍不住出口:“你還認識這樣的姑娘,怎麼不跟媽……”
方知曉猜到她要說什麼,左右自己和馮清淺拿過主意,心中已有對策,隻是自己也不知道,這些話究竟該以什麼樣的情緒說出來,又是幾分真幾分假。
“媽。”他打斷了她,“我的确喜歡她,隻是,現在還不敢說。”
吳蘭急得一屁股坐了下來:“這有什麼不敢說的,媽看人準,人家看着可不嫌棄你,你就不能争取一下?”
他眼神放空:“是嗎,因為隻是朋友吧。”
因為隻是朋友,當然可以友好,當然可以照顧,當然可以保持聯系很久,可她憑什麼愛上他呢?他甚至會想到如果自己争取了之後,她臉上會不會有尴尬的神情,會找理由拒絕或者接受之後再找理由分手——讓愛意這樣罕見又爛大街的東西,在他身上再虛無缥缈一些。
也沒錯,他知道自己是個瘸子啊,很多時候看似被接納何嘗比不被接納更可怕,甚至收不到一份純粹的表白。
——比别的帥哥更好追吧,畢竟有缺陷啊。
那些年她們沒說出來的話,他自己都能猜到。
馮清淺再次走進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常服。
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我下班啦,先走了。”
吳蘭瞧着兒子一改冷淡,反而也朝她笑了笑,卻沒說話,心下着急,忍不住開口道:“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她看了一眼方知曉,然後像是迅速入戲了一樣:“阿姨,我二十四了。”
見方知曉似乎也在想辦法入戲,她索性主動道:“阿姨,知曉有您這樣貼心的媽媽真的很好呢,不然他自己可能都不看重自己的病。”說着瞥了一眼他。
他輕咳:“别瞎說。”
“我是在關心你呀。”她裝作委屈,“你幹嘛總不讓我關心。”
他心下一震——沒有商定過的劇本,真的很容易挑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氛圍。
他咬了咬牙,臉卻還是紅了。
隻好順着她的話狡辯——
“沒有……不讓。”
她笑起來:“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她出了病房,心率正暗自加速,又被值班小護士看在眼裡:“你認識那床的病人啊?”
馮清淺怔了一瞬,淡道:“見過,不太熟。”
“長得挺帥的,可惜是個瘸子。”小護士笑笑——這些閑言碎語是難免的,同事之間關系好,總免不了随口的碎話。
她卻沒來由地有些不高興:“少議論病人,被聽到你就老實了。”
小護士撇嘴:“淺淺,你真壞啊。”
馮清淺一走,吳蘭就有些耐不住了,放不下任何一個提點方知曉的機會:“你主動點啊。”
方知曉從剛剛的氛圍中回過神來:“哦,嗯,我盡量。”
他心跳還沒放緩,但卻出了戲。
“什麼叫盡量啊,剛剛人家進來,全是人家小姑娘主動在說話,難怪你找不到對象。”吳蘭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你不争取,怎麼知道别人能不能接受你呢?”
他沒急着接茬,隻是突然擡頭看了看吳蘭,似乎透過她的眼睛看到了她年輕的樣子,雖然是從小地方出來的,照樣算得上是俏姑娘,不施粉黛的臉上有一種樸素卻動人的美。
即使現在經曆風霜,卻依然能看出來底子是好的。
他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媽,假如是你年輕的時候,模樣也算周正,男人對你的評價都還不錯,你會接受一個瘸了的丈夫嗎?”
吳蘭被他問得一怔,旋即皺起眉:“這孩子瞎說啥呢,跟我有啥關系?”
“媽,直說。”他的表情看不出好壞,語氣卻近乎央求。
吳蘭摸摸鼻子:“這……這得看很多方面了。”
“那她憑什麼喜歡我?”他戲谑地勾了勾嘴角。
“哎呀,問媽有什麼用,媽不會看男人。”吳蘭寬慰他道,“總歸我兒子别的方面還是很棒的。”
方知曉沒再說話,似乎想起自己終究是在演一場戲,應付吳蘭催婚為主,無心插入多少曲折的劇情。于她,就當黃粱夢一做,也懶于和母親争辯了。
笠日,馮清淺竟然一早就到了病房,彼時方知曉正要下床,一擡眼卻看到了她,要去拿拐杖的手頓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