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你家怎麼了?爸媽早跟你說了,鑰匙給我們一份,不就得做這個用處嗎?現在趕緊回家,爸媽跟你商量正事。”
她氣得皺眉:“我真有事,挂了。”
電話還在“嘟嘟”忙音,身後光線已經被高大的影子攏住。
“吃飽沒?”他柔聲道,“菜要涼了。”
“方知曉,我跟你說件事。”
“吃完飯再說吧。”他伸手小心地勾住她手指,示意安撫。
他也沒有坦坦蕩蕩地看她。
——她知道他都聽到了。
可是他的話像是有魔力,以至于她隻能默默回餐桌扒飯,越想越委屈,眼淚掉進飯裡,米粒變成了鹹澀的滋味。
為什麼她的人生,總是看似自由,卻套着層層枷鎖?
她的肩膀在抽,一雙大手輕輕摁住她,将她和她的情緒悉數攬入懷裡。
這一次,她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
“方知曉。”她擡眼看他:“我爸媽……讓我回家。”
他抹了一把她的眼淚,點頭:“要我送你嗎?”
“他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怎麼辦啊?怎麼辦……”她的眼淚突然決堤,焦慮是突如其來的,也是蓄謀已久的,她知道自己從未反抗父親成功過。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做出反應了。
——所以他問得很認真:“那你還要我嗎?”
她淚眼婆娑:“當然要啊!”
他摟着她,像要把她整個揉進懷裡:“那我就不會逃避。”
她沒有回家,方知曉勸她也沒用,電話又來了兩通也沒用,因為他喜歡她,所以她理所當然地拒接了。
他笑着問她:“到底有什麼因果關系?”
“因為你喜歡我,我做什麼都行。”她環住他的腰,青衣勾勒好看線條,她深深呼吸了一口,他身上有洗衣粉的香味,不同于父親常年應酬的煙草酒精味。
“真的沒事嗎?”他把她的發絲撥到耳後,“你父母,會不會覺得是我帶壞了你?”
“你把我送回去,他們也會覺得你不行,你把我供起來他們都覺得你不行,他們就是這樣,他們對我也有成見。”她賭氣道。
他笑了:“别說傻話。”
“真的。”她掀了掀眼皮,表情是不屑,“讓我别那麼挑,趕緊在認識的人裡找個男人嫁了,說來說去又說到那件破事,說人家會被更好的女人撿走。”
“誰稀罕。”她沖他抱怨一通,可他看到她眼裡的那種不甘心,像一個從來沒有得到爸爸媽媽完全認可和愛護的小孩,慢慢變得習慣作對。
他心裡很痛,比吳蘭讓他“不要挑了”的時候還痛。
他緩慢,又認真地道:“我們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你是受害者,至于□□破壞受傷,和别的器官被打傷了,對于一個人類而言,沒有什麼本質區别,隻是更痛苦更有陰影。用貞潔綁架女人本來就是不對的,讓受害者順從改變就更不對,他們都不對,隻有你是對的。不要強求别人跟你在同一高度,不要為了得到他們的認可而放棄自我,你們之間是有代溝的,但愛情要求的是心而不是肉亻本,你我知道就好。”
“方知曉……”她愣在原地,複雜的動容要從眼睛裡溢出來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最後是一個男人懂我,知道這件事的女人,比如我媽,她也隻是心疼我而已,該勸我不挑還是一樣勸。”
誠然,她不需要心疼,安慰,甚至别的補償,她需要理解,需要力量,需要全世界都明白懲惡揚善才是正道,而不是告訴受害者算了,或者“你老實點,事情怎麼還會發生在你頭上呢”。
她曾以為這一生都不會聽見真正正确的聲音了,可她等到了。
“老一輩說的聽聽就好了,别放在心上。”他依舊摟住她。
外面的月亮從初現變成高懸,不需要陽光的點綴,不需要鎂光燈的助推,人生至明時刻仿佛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