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還有什麼比“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因腦震蕩需住院觀察一周”更讓星出星流感到荒謬的,大概是“來探病的人已經走了十分鐘後他才想起來那是他的爹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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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暈,頭痛,好想吐。
星出星流在病床上挺屍。
本來他還想抗議護士來換藥時自作主張給他頭發别上的發夾,結果話到嘴邊先想了一下對護士的稱呼,接着撕裂般的疼痛就覆蓋了他此時正思慮的一切要事。
額角的紗布被掀開,冰涼的藥水抹上去,護士換了一截嶄新的、夾着棉球的紗布給他貼上。藥水的味道很奇怪,病房的氣味也很奇怪,混合在一起,讓他呼吸也困難。
據說他是被别人脫手的球棒砸中了後腦勺,摔倒在地,現在已經在醫院躺了一天了。
可是星出星流根本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
在聽到自己住院的原因時,他還在想最後一次清醒自己在哪……到底在哪……頭好痛。
星出星流現在唯一可以确認的就是自己的身份,住址,手機鎖屏密碼,當然最後那個用不上——這個狀态下,他處理不了任何信息。
手機就放在枕邊,時亮時滅,觸手可及,而他壓根就不想摸它。
安靜至極的單人病房,窗簾半拉,夕色稀稀拉拉流進來,滴在床頭矮櫃上,把三個挨在一起的橙子外皮照得鮮亮。
兩個超規格的滿滿當當的果籃分别來自沒有被第一時間認出來的爹和媽。
兩位大人一在病房碰面便以驚人的默契相互交換了星流看不懂的眼神,然後全部話題都圍繞着星流展開,像是老老實實跑程序的AI。
【最近生活費夠不夠用?】
【最近和同學相處好嗎?】
【最近學習情況怎麼樣?】
【高中升學考慮去哪讀?】
例行問話完畢,女人以工作為借口風風火火撤離病房。男人倒是坐了一會兒,然後走之前莫名其妙說了很多話。
【高中要是還想打棒球就跟我說,我會繼續支持你的。小星你球打得好,你哥哥想打都沒有這個水平。你不繼續打太可惜了。】
棒球……誰……打的很好?哥哥……誰?高中……啊?
星出星流已經被先前的問題集火幹掉了,短短一段話出現了超過他腦容量的盲點,實在招架不住,星流用相當省力的敷衍送走了看似不舍的大叔,病房裡重歸寂靜。
呆滞地盯着橙子,星出星流在腦袋裡飛旋組合的聲光色中漸漸想起來。
先走掉的妝容精緻優雅的女士姓風間,京都人,是媽媽。
那個看上去比他熱愛棒球得多的大叔姓星出,是他爹。
毀,他腦子好像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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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把父母認成陌生人其實也不算大事。
因為随之而來的重磅驚喜是,星出星流在恢複期間錯過了私立學校的考試。
在私立學校考試結束的三天後,還在醫院裡蒙頭大睡的星流被一連串陌生的電話短信轟炸起來,對面的老師可能負責招生,一接起電話零幀起手,痛心疾首“星出同學為什麼不來考試!”。
就算交上慘不忍睹的不及格試卷,他們都能通過一些妙妙保送工具把星出星流撈進學校!
而星流一聽是棒球保送名額,蠢蠢欲動的心一下子死了。
“……那個。”
“不好意思,我好像不會打棒球。”
甚至在說出棒球這個詞時,心裡都悶悶的。
“太謙虛了!星流同學!要是你說不會打,你們這屆就沒人會了!星流同學你可是‘所有少棒打者的夢想’,我女兒還是你的粉絲呢!”
啧,又來一個比他熱愛棒球得多的大叔。
連着拒絕了好多個發出類似邀請的人,星出星流歎了口氣。
并不是因為自己不擅于拒絕别人,說多了客套話内心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