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出星流回到休息區,顧問老師抱着藥箱坐在出入口位置逮他。
對上中年男人嚴陣以待的神情,從旁邊還穿來兩道灼熱的關切目光,藍發少年不敢耽擱,順從地放好手裡的頭盔,脫去手套後把蹭髒的排汗衫袖子小心地拉起——
手肘附近不規則的創面暴露在空氣中,随着本體展示的動作沁出鮮紅血絲。
“這個……啊。”
捕手回防太快,光顧着躲手套沒注意調整姿勢,在滑壘時提前下放手臂,遂手肘狠狠呲過一段路。
星出星流面上了然,而後眉頭極輕地蹙下,被衣物包裹着不覺得,現在被微風一觸,擦傷的地方泛起細密的癢意與刺痛。
顧問老師如臨大敵,即使那塊傷口隻有中指拇指圈起來那麼大點兒,他趕忙從藥箱裡拿出來一次性注射器、碘伏和大塊透氣創口貼,動作匆忙但态度專業。
星流一句“麻煩您幫忙處理了”的拜托還沒說出口,就見到要圭在不遠處雙手捂住眼睛,從手指分開的縫隙中偷瞄過來,猶猶豫豫不敢上前。
“說好的love&peace呢?!星醬受傷、在流血啊!看上去好痛——棒球好暴力?!!”站在過道裡的要圭大喊,手沒放下來。
要圭覺得本壘處的沖撞太吓人,當時星出星流和帝德捕手摔成一團,他幻聽到實沉的悶響,心中霎時激起一陣痛苦的震動,于是要圭不自覺說到:“别打了吧,我說真的——嗚。”
“丁點兒傷罷了,星出都沒叫……把你苦瓜臉收一收。”
藤堂葵一掌拍上要圭的背,打散對方感同身受的哀鳴,他熟門熟路地把星流裝備包裡的備用排汗衫翻出來,團着用巧勁給人丢過去,“換件幹淨的。”
“謝啦。”
星出星流單手穩當接住,随即表情變得憂愁——他隻帶了一件備用的内襯,接下來要是再有意外情況就沒得換了。
擦傷處理比較簡單,注射器推着碘伏仔細洗過傷口,棉花蘸掉多餘的藥水,貼上創口貼,再換幹淨的排汗衫,隻要撐過比賽不讓灰塵進去感染就行。顧問老師扣上藥箱擦擦虛汗,欣慰地說年輕人好得快,打完棒球把膠布一揭,這種小傷放個兩三天自己就愈合了。
休息區氣氛回溫,而球場上的博弈還在繼續。
有盜本壘驚險成功的鼓舞和分數的切實進賬,山田太郎穩定下來,握着球棒紮實地釣出一好三壞打者球數領先的局面。
停在三壘附近的跑者注視着投手。千早瞬平成功破譯投手大部分投球細節,此刻能更細微地掌握起跑時間。剛才牽制了投手兩個球也沒被殺掉,這使他挑戰投手底線樂此不疲,離壘的舉動愈發猖狂。
下一球山田觸擊出去,球滾到投手左前方,投手不敢耽擱,撿球直傳一壘——
還是慢了!蓄勢待發的千早瞬平如箭般飛過本壘闆,在最後一個出局數出現前搶下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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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局結束。千早沒進休息區坐着,獨自倚在外圍的隔欄上,安靜地觀察其他人的反應。
分差拉大,投手投球會更輕松。但清峰葉流火那張無表情的池面臉上不僅沒有任何與“放松”沾邊的迹象,還隐隐浮動愠怒和執着,似乎仍介意國都英一郎的本壘打。他就那樣交握雙手,身子前壓坐着,沉重壓抑氣場全開,讓人不自覺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
新一局帝德打序從二棒開始,無論怎樣都能輪到四棒國都,如果這回再被打出去……當然還是投捕主責啦。千早壞心眼地笑笑,但也有球在守備區域落地的可能,投手太重不好——現在明明領先這麼多分,守備壓力反而更大了。
棒球不到比賽結束都不能斷言勝負,何況有些選手能創造局勢,帝德這般精英隊伍也不會給那麼多空子讓人鑽……
排除要圭配球樸素的原因,第一打席就把清峰的球敲出本壘打的國都英一郎,身上顯然有着強打者的理想素質,真棘手。随着清峰體力損耗,後續局數還要提防帝德打線串聯。
當前學長們的實力應付不了帝德,這場比賽暴露出的差距讓他們狀态有些低迷(兩個狗屎學長卻不受影響,好神奇);山田眼裡有活兒,剛才還在整理裝備,這會兒手裡拿兩個水瓶遞給一左一右的投手和遊擊手。投手還沉浸在自我世界裡,遊擊手表情悻悻,以藤堂的個性大概剛才和清峰産生了争執,意外的孩子氣?
星出……星出咳咳咳着蹲過去幫要圭穿護具。
被寄予厚望的捕手甩來一個憂郁苦惱的側臉,明明享受着他人的服務卻心事重重,千早見狀微微咧嘴,悄悄挪去兩步好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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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都英一郎……他的揮棒和清峰、藤堂又不盡相同。
帝德四棒那如同擰緊全身,将氣力一舉釋放的狂暴姿态,不像精細操控球棒的樣子、更像力大磚飛。
星出星流思索,手上系綁帶的動作不停。和暢快地揮擊外角球不同,内角球想打好有特殊技巧,國都英一郎的發力方式注定他苦手内角球。
“國都那樣的打者……”
星出星流開口,聲音有些低沉,“身高又高,手臂也長,外角球他伸直手臂就能打,外角是他的‘好球區’,這回試試給他多配内角?”
要圭垂頭,低低嗯了一聲。
……因為從前接觸過國都而留存了印象嗎?
千早神色微妙,星出面無表情下定論的樣子太有既視感,還和要(一忘皆空.ver)談論配球,這場景怎麼看怎麼怪。
藤堂葵曾說自己“好球必打”,這裡“好球”指的是“對自己來說好打的球”。
“一般來說,”藤堂伸手指,說了句意義不大的廢話,“看得見、跟得上的球路就是好打的球……喂,什麼叫廢話啊混蛋!”
雖然之後正經的棒球經驗傳授演變成二遊間的鬥嘴,藤堂鹽不過千早,但星流還是記住了“好打的球”概念。
如今他對要圭說完,為練習賽準備的點滴淅淅瀝瀝落在眼前,無數球路幻走交織的透明世界被沖洗清晰,星流斂去思緒。
那些球我都看得見,為什麼我打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