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尚未進行比賽，即使沒人強行要求他必須怎樣做——

星出星流輕微轉動手腕，于是球棒随之晃動，他擡起手指又緊貼握柄，握定球棒，仿佛從未如此觸及它、從未貼近自己内心絮語。這一次跟從本心，循着對愉快未來的期待，他從遺忘的虛無中撈起曾無數次複現的舉動，如臂使指，駕輕就熟。

他自然而然地擺出準備姿勢，心态平和。

“像模像樣嘛！”千早瞬平一直觀察着星出的狀态，他雙手抱臂站在打者的側後方，欣慰地說，“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

他瞥一眼模樣得意的要圭，打趣到：“方法意外管用啊，莫非要同學你是激勵型選手？”

眼看着星出星流預備打擊姿勢穩定下來，山田太郎的表情從驚訝跳轉到感動，他單手捂嘴，另一手豎起大拇指，對着翹鼻子哼哼的要圭直誇：

“要同學，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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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晨訓時星出星流克服了一大步，至少可以正常做出打擊預備姿勢了！

到下午放課後，星流的部活的練習内容晉級為“素振”——模仿劍道中極為單調枯燥的一種練習，以此訓練手臂基礎動作，簡單來說就是空揮，不過身體下半保持自然開立站姿，隻涉及手臂帶動球棒的上舉與切落。

“棒頭不要掉，也不要翹起來，保持動作标準與精确，形成肌肉記憶後就會好很多。”

千早瞬平一邊戴手套，一邊糾正星流的空揮動作，他反複觀察，謹慎地給出建議，“如果過程中還是感到抗拒，你可以當成單純的劍道動作，先讓身體适應‘揮動球棒’的感覺……”

星出星流有氣無力地應聲。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更簡單，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超級累，球棒怪獸随着他一下下素振，一口口啃掉了他的體力槽！他繃着臉，擰緊手腕，每揮三下就不得不放下球棒，緩兩口氣再繼續。運動量和難度都不大卻硬生生做出了宛如重訓的效果。

千早見狀略一點頭，随即小跑向一壘，準備試接藤堂的傳球。

山田留在本壘處，負責在星出旁邊提醒動作要領并糾正細節失誤。

……好艱難。

在改變的過程中，不僅星出星流這邊身心煎熬，藤堂葵那邊也陡然碰壁——傳一壘不出所料地傳飛，雖然敏捷點滿的千早能接住，但球進手套時人離壘包四五米遠，要是放進争分奪秒的比賽裡，這個距離差簡直無法想象。

又是一次暫停，星出星流慢慢放下手臂，像是極度疲憊一般深重地吐氣，随後微微躬身，将棒頭抵在鞋面上，手臂撐住球棒。他的聲音都喪氣了：“小山——小山大人——”

似乎覺得順口喊的“小山大人”發音好玩，星流又連着喊了幾遍。

……小孩子嗎你。

山田太郎不受幹擾，他将星流此前的一串動作完整收入眼中，認真分析後得出結論：“星出同學貌似過于僵硬了呢……手腕、手臂和肩膀完全闆結成一塊，行動時純粹靠某一肌群發力，容易過負荷，也就容易累了。”

山田靠近星流，伸手輕拍對方的上臂，沒忍住說到：“就連中場休息都沒放松下來。”

但凡産生與“揮棒”相關的行動，星出星流的肌肉就僵硬得厲害，緊繃狀态下姿勢不能自主控制，這種樣子令人擔憂又驚奇……真的是yips啊。

易普症光靠練習治不好，或許還需要——

等等，清峰君剛才說了什麼。

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另一邊的對話隻在山田的耳邊淺淺擦過去，等他意識到有人說了什麼時，他先看到了星出星流宕機的、充滿迷思的面龐。

山田和星出面面相觑。

“清峰同學問藤堂同學，‘做不到是不是因為你不夠努力’，”星出星流維持着呆得搞笑的表情，雙目放空複述山田差點沒聽清的話，末了補上一句，“我也沒聽全，要去看看嗎？”

山田太郎：“……”

他們悄悄走近一壘處，企圖融入驟然凝固的氣氛裡。

“不夠努力”，這種話從别人嘴裡說出來可能是挑釁，但清峰同學——他可能真在疑惑。

星出星流大概明白清峰葉流火的意思。

自律、刻苦又頗具天分的清峰同學，付出總有着高效率的回報，對他來說，隻要努力就可以做到很多事，下意識認為别人也理應如此，“努力卻沒有回報”才不合常理，甚至理解不能。

不妨礙星流和山田吐槽：“清峰同學人機感好重。”

山田太郎深深看他一眼，星出同學其實你也不遑多讓啊。

而藤堂葵坦然承認了：“是啊，堅持到成功才叫努力，而我在半路就放棄了，清峰說得對。”

不找任何借口，就結果而言論事，藤堂同學很勇敢，這是他的厲害之處。

要圭則脫下捕手手套，走近清峰葉流火，用左手叩一下對方的胸口，不爽地維護道：“喂，不準否定别人的努力。”沒有商量餘地一般的認真口吻，也沒有慣常的笑容。

星流又和山田小聲說：“看吧，這就是我認為所有人都會喜歡小圭的原因之一。”

星出同學你以前說過這種話嗎？

“不過實際上，從遊擊手位置向一壘傳球很難，”千早瞬平望着球場，重新撿起話題，他擡手指出兩方的大緻位置，虛虛劃一道線連起來，“這個距離其實挺遠的，在時間緊迫時更容易出錯，太過用力就容易控球失準。”

他再看藤堂葵：“藤堂同學的臂力本來很強，應該花不了太多力氣就能投過去吧。”過于緊張導緻用力過度，才會傳的離一壘那麼遠。

“距離……”

要圭思索，他想起在千早入部之前，從外野給投手丘上的清峰傳球，千早說的是——“我臂力不強，所以彈地一次”。

對，就是這個！

要圭：“投那種彈地的球怎麼樣！這樣感覺就不一樣了吧！”

天才的創想！天才級别的迂回戰術！既然直接解決問題存在困難，那就通過側面的、間接的途徑，繞開阻礙接近目标。彈地球，不正是“間接”接觸了地面，再彈向最終正确的地方嗎？

“居然要彈地……”藤堂咧咧嘴，彈地球操作常見于業餘和外行，他擔任技術要求極高的遊擊手位置，本身強肩又不需要補足臂力，故而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你蠢嗎，又不像打草地野球的大叔那樣！”

“有什麼關系啦，藤堂大人，”星出星流冒出來，聲音幽幽，握着嶄新的球棒現身說法，“我都把揮棒當劍道練了……試了那麼多種方法，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可偏門土方子，你還沒用過吧？”

藤堂一噎，星出這個确實搞笑，說偏門真的很偏門啊！

誰列的計劃，千早嗎？好惡毒？！

見到藤堂動搖，要圭不斷點頭，拼命嘗試說服：“對啊對啊，試試吧，一定會成功的！”

藤堂被纏得沒辦法：“你怎麼知道會成功啊，你不是外行嗎！”

要圭笑起來，充滿感染力而令人信服。

“我就是知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