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走到終章。
冕下捧着白寒櫻的臉印下一吻,溫柔含笑,“已經安排好。”
“你該走了。”
她蹲下來,想要取下那枚金铐。
她落空了。
白寒櫻後退了一步。
冕下擡頭去看她,因為高低落差,因為逆着光而看不清她的眼睛,“白寒櫻……”
白寒櫻不聽她的,又退了一步。
冕下站起身,直視她,“白寒櫻。”
白寒櫻繼續後退,然後轉身跑了。
冕下沉默的注視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追。
安排從不出錯,也從不以他人意志為轉移,她會安全的,平靜的,毫無疑問的離開這裡,去過一生順遂的新生活。
“冕下!”
帝衛軍向她俯首,“吾等誓死效忠冕下!”
冕下輕笑,漾着雲淡風清的慈悲,“我要你們誓死幹什麼呢。”
“沒有必要。”
她不希望他們都折戟沉沙。
但此時此刻,縱是冕下也不再有全然的掌控力,他們要盡他們的忠義,要成全他們的信仰,要堅守他們的職責。
整個帝宮搖搖谷.欠墜。
整個帝星風雨谷.欠來。
美人早散了個幹淨,秦十着急忙慌的指揮侍從,“這也帶上,那也帶上……算了算了,都不要了,趕緊,趕緊走!”
“陛下!”
有還不死心的遺老妄圖喚醒他,去做一個真正的陛下。
人君有人君的尊嚴。
秦十充耳不聞。
秦七戰铠威烈,走在惶急的帝宮,铿锵甲胄,鋒銳肅殺。
恰逢冕下。
秦七颔首一禮,沉穩帶着不可查的溫情,“冕下。”
冕下走近他,言笑晏晏,“知道為什麼選秦十不選你嗎?”
秦七洗耳恭聽,他着實想不通,到現在也想不通。
“這就是理由。”冕下說。
隻有秦十會是完美的棋子。
秦七聞言微愣,又釋懷一笑,“哈。”
“哈哈哈!”
原來如此。
秦七踏步,擦肩而過,笑聲豪氣又爽闊,是卸下凡俗的輕松自在,豁然開朗不外如是。
他走的一去不回。
最後的舉動為他搏了點聲名,秦七被贊為秦廷最後的脊骨,史書給他留了一段落的位置。
而秦十逃亡,史書簡言,秦帝西逃,潛而無蹤。
隻八字。
各人忙各人的事,都忙的不可開交,冕下反而是最閑的,閑來無事慢悠悠的晃去帝座。
大殿無人,冕下習慣性的一斂衣袍,灑然落座,這位置很高,一覽無餘,淩駕衆生。
正經不過三秒,冕下腰一軟,軟若無骨的斜倚靠背,摸出塊絲帕開始擦她的指甲,玉絡金紋長甲同樣是權力的象征。
極端秀美,極端精緻。
看着它,就是看着具象化的權力。
直到陰影落下。
冕下擡頭,手比腦快,下意識想藏起長甲,但一時半會找不到藏的地方,隻好塞到身後,用自己擋住它。
白寒櫻害怕這東西,大概是初見的陰影太深,冕下自發現這一點後就将長甲束之高閣,今天還是第一次取出。
藏好了,冕下撿起威嚴,略微皺眉,“白寒櫻,你不該在這裡。”
白寒櫻不答,隻固執的靠近,一階階的踏上帝座。
冕下一邊想這群人幹什麼吃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一邊自覺往旁邊蹭,留出空間。
白寒櫻沒坐,她擡手抱住人,“冕下。”
嗓音含糊,隐有微顫。
冕下習慣接受這溫軟的懷抱,有些無奈又暗笑,這一副被欺負了的可憐樣,誰還敢給她氣受,白寒櫻總是硬氣不起來啊。
這可怎麼好。
“冕下。”
白寒櫻像是可憐巴巴流浪貓找到心軟的人類,使勁蹭着不肯走,希望人類帶她回家。
冕下安撫的拍她的背,張口想取笑,但白寒櫻忽的一軟,摔在她手中。
冕下笑意凝固。
這是失控的跌倒。
這不是該出現的劇情。
哪裡出了意外?
不等她想明白,白寒櫻就徹底的軟下去,“冕下。”
冕下握着她的肩,眼神淩厲又焦急,“你做了什麼?白寒櫻!”
“你做了什麼!!!”
冕下終于染上慌亂,匆忙的在她身上找着傷口,但沒有。
“白寒櫻!”
白寒櫻把自己埋進她胸口,是大雪天的貓貓尋求暖意。
“冕下。”
多不舍,全是眷戀。
“冕下。”
白寒櫻輕柔的喚。
冕下,我知道你不愛我。
“冕下……”
我也知道,我愛你。
冕下端坐于帝座,懷抱着她唯一的夫人。
冕下抱着她走下來,走出去。
冕下抱着白寒櫻繼續走,走這走了千萬遍的路。
一如既往的,所有遇見她們的人紛紛退避,帶着驚慌,帶着恐懼,帶着大難臨頭的絕望。
唯一不同的,是白寒櫻不再回應她,不再依戀她,不再有輕暖潮熱的呼吸落在她心口。
白寒櫻的手垂落在空中。
冕下一步步的走。
她所擁有的溫度正如煙塵一般,消散在風中。
就像她的心一點點平靜。
平靜的是毫無波瀾的湖,是暗綠沉郁的井,是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