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鴻在外面抻着脖子等了半天,終于等到偏房門開,二人走出來。
可是齊歡哥哥的臉色不好,似乎非常生氣的樣子。
相反的,後面那個常懿倒是一掃進去之前的包公黑臉,吊兒郎當地晃悠出來,似乎非常高興。
他有點摸不着頭腦,倆人在裡面發生了什麼?
但是,既然惹大哥生氣,那麼他也讨厭這家夥。
齊鴻站累了,扒着護欄蹲在地上,盯着傅常懿的背影,在心裡翻來覆去地詛咒對方走路摔進茅坑裡。
“阿嚏!”
傅常懿打了個噴嚏,不知怎麼的,感到身上有些涼飕飕的。
“臭小子,看吧!都怪你慢手慢腳,害得本公子風寒了!”
柳齊歡斜他一眼,眼瞳流暢地從左下滑到右上,一副懶得搭理的表情。
蔔世仁聽完衙役彙報的情況,抹了抹自己的兩撇八字胡,跟師爺小聲地讨論。
眼下鐵證如山,又當着圍觀百姓的面,他們讨論完了,也隻好說:“現在證實了仵作的死因,也驗明了他身上沒有抓痕,經過本府審理……常懿暫時可以洗清嫌疑。”
“我就說齊歡哥哥最厲害!”
齊鴻一下子蹦起來,舉着手臂雀躍,護欄外的百姓也忍不住拍手稱贊這場案情論證的精彩。
傅常懿背着手,聽完知府的判定,算是如心中所料。
他眼簾垂下,望向身旁跪立的人。
目光灼灼,燃起一星微火。
柳齊歡面色無波,眸色清明,靜靜地在那裡跪着,腰闆筆直若青松。
四周的歡呼好像并沒有影響到她,神色始終平靜無波。
傅常懿看着她,腦海裡莫名想起以前太傅教過的一句詩。
——風雨不動安如山。
他的頭痛,徹底平息下去。
傅常懿原以為洗清了嫌疑,他就可以走了。
蔔世仁卻道:“盡管你暫時清白了,但在沒有抓到真兇之前,本府還是不能放人。”
“此為何意?要是一直抓不到真兇,本公子就要一直被你扣着?”
傅常懿平複的怒氣再度上翻,剛要發火,柳齊歡的聲音插進來。
“我知道真兇是誰,就怕知府大人不敢親查。”
“笑話,還有本官不敢查的?”
“好。既如此,那麼草民就請知府大人徹查府衙中人,一個不漏。”
這話一出,人群裡立馬有反應快的:“狀師的意思,真兇難道是衙門裡的人?”
人群一派唏噓懷疑之聲。
蔔世仁被戳中了心事,生怕被人發現自己暗地裡做的事,虛張聲勢道:“放肆!你竟敢信口雌黃,兇手怎麼可能會是衙門裡的人!”
傅常懿也是詫異,怎麼對于殺人兇手的懷疑,一下子又從他頭上,轉移到府衙來了?
他疑惑,但看柳齊歡的神情,倒不像是信口胡說。
況且,剛剛已經證實了她驗屍斷案的本領,犯不上污蔑朝廷命官。
傅常懿思忖着,未及想清楚,柳齊歡開口解釋道:“我并非指真兇乃衙門中人,而是說對方此刻正混迹在府内。”
她目光環顧在場所有人。
常懿引起的那場混亂,這些衙役捕快幾乎都參與了進去。
但據其冷眼觀察,她在義莊聽到的那兩個聲音,并沒有出現在這群人之間。
“隻需要對除在場之外的捕快衙役進行檢查,誰身上有被指甲抓傷的傷痕,或者有燃燒的火油煙氣的味道,就極有可能是犯案真兇!”
柳齊歡的手攥成拳,她雖嘴上言語堅定,實際上卻也是在賭。
賭火燒義莊以及謀殺仵作的兇手,或許是同一個人,又或者是參與者之一。
反正隻要查下來,起碼能抓住其中一個,那麼順藤摸瓜下去,必定能查明真相。
“說的倒輕巧!帝京府上上下下有一二百号人,衙役八九十,捕快五十餘。如此勞師動衆,怕不是要查到大後天去,此法斷不可行!”
蔔世仁話裡話外都是反對,根本指向就是一個,傅常懿不能放,真兇慢慢查。
傅常懿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你身為帝京知府,正四品的官,年年領着朝廷的俸祿,卻連辦這麼點小事都推三阻四。你安的什麼心?莫不是有窩藏包庇的嫌疑!”
他左手背在腰後,右手指着蔔世仁咄咄逼問,竟有幾分高位者的強勢壓迫感。
蔔世仁聽到“窩藏包庇”一詞,後脊背不由得冒了層冷汗,忙用驚堂木重擊桌面,掩蓋自己的心虛:
“别以為沒讓你跪,就膽敢質疑本府的決斷!你現在可還是個疑似嫌犯呐!”
柳齊歡還欲再說話,蔔世仁急不可待道:“本官今日乏了,來人暫将傅常懿收押。擇日再判,退堂!”
綠标令簽抛出,沒等落地,就被柳齊歡起身一把奪下來,抓在手中。
“大人,你身為百姓父母官,頭頂‘明鏡高懸’,可知一日不抓到真兇,就多留一日的禍患!近日帝京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家破人亡?還請自查府衙,以正清名,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