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時安皮膚白皙,隻窺得側面輪廓,剛硬線條分明。
俞沉眠沉着氣,将端盤置于石桌上,端過茶杯遞至他面前。
“羅公子,請飲茶。”
輕柔無骨的聲音,酥人至極。
羅時安眉眼微沉,修長的手翻過書頁,道:“放下吧。” 聲音冷冽,仿佛透過薄冰,散發寒氣。
俞沉眠指尖泛白,默不作聲将茶杯放下。
兩人僅隔着幾步,俞沉眠一伸手便能觸到他,此時她卻不能急于表現,否則便處于被動。
可他絲毫不在意來人,當下不免洩氣。
心念電轉之下,俞沉眠拿出懷揣的錦帕,一角荷花高潔清雅,遺世獨立。
俞沉眠撫過去,撩起眼皮看着面前的人,眼裡閃過決絕。
指尖微松,手掌還未撐平,繡帕随風急轉而去,在空中打着旋兒,像脫了線的風筝,失了力,而後輕飄飄墜落。
紫色帕子倏地出現在視野内,羅時安随意看去,不經意的一眼,卻使他平靜的心掀起狂瀾。
他瞳仁一縮,蓦地起身,不可置信般拾起帕子。
反複察看,熟悉的針腳,連香味都一緻。
他捏緊帕子,向後看去,眼裡恰如其分染上傷痛。
俞沉眠盯緊他的舉動,意料之中,他轉身了。
隻一刹那,俞沉眠滿目深情,正像遇見久未相見的情人。
羅時安長得很好看,清冷俊逸,比起章複池,更增添了絲文弱之氣 。
俞沉眠眼角泛紅,注視着他,卻隻字不語。
羅時安眸底閃過驚詫,一瞬間,眼眶微紅,千百種情緒交纏在一處,不自覺向她走去。
羅時安隻當他出現了幻覺,可如此真實鮮活的她,真的是幻覺嗎?
羅時安唇瓣輕張,卻不敢出聲,怕驚擾了她。
他眼裡翻湧着痛楚,倏地,用力抱住了俞沉眠。
俞沉眠下巴靠在他肩上,眼裡霎時一片清明。
她被一陣凜冽氣息包圍,可更使她敏銳的是那顫抖的身軀,甚至落在她背上滾燙入骨的手,甚至身前那顆跳動異常的心髒。
俞沉眠的心不由揪在一起,此刻,她與他都為着同一人悲愁。
羅時安果真深愛她姐姐。
俞沉眠任由他抱着,良久,卻也失了耐心。
她壓低聲音,輕柔道:“我一直在等你,你可有想我?”
她感到他一陣顫栗。
羅時安眼眶充盈淚水,聲音帶着哽咽,道:“未青……”
他抱得愈發緊了。
俞沉眠身體不由繃緊,感受着不屬于她的氣息。
她深吸口氣,道:“是你害了我……”
末了,羅時安終于放開她。
俞沉眠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破綻,可沒有,他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
羅時安強忍淚水,一寸寸打量俞沉眠,目光極近憐愛。
忽地,伸手去拉她。
俞沉眠下意識想躲開,可理智戰勝了沖動。
“未青,我很想你。”
他抓緊俞沉眠,嗓音沙啞,那些話沉重,個個泣血,字字含淚,帶着他的極近思念。
“我……我也是。” 俞沉眠硬着頭皮,說着違心之論。
羅時安眼底掠過一絲異樣,而後伸手,修長白皙的手觸向俞沉眠的臉。
從眉毛再到鼻子,最後停在臉側。
麻酥之感透過肌膚,直入全身血液,他的手滑過之地皆是一片滾熱。
俞沉眠狠狠提了口氣,不自覺攥緊手,面上隻剩緊張。
羅時安眼底情緒翻湧,溫熱指尖下的肌膚清涼,直擊心魄,可又少了點什麼。
視線觸到她的鼻骨側面,羅時安眼中情緒才散了個七七八八。
可他又是萬般不舍,百般不願,最後撫上了那粒痣。
口中吐出的話,叫俞沉眠渾身一震。
“你是阿眠吧。”
俞沉眠面色煞白,眼裡盡是震驚。
羅時安意猶未盡放下手,眼神始終含情脈脈,仿佛她就是俞未青。
羅時安隻是借面前的人去懷念俞未青。
被揭穿得徹底,俞沉眠後退幾步,柔情蜜意褪去,隻剩警惕戒備。
“我姐姐是怎麼死的?”
俞沉眠單刀直入,語氣冰冷。
羅時安眉宇間籠罩着蕭索凄然,盯着俞沉眠,毫不猶豫道:“自然是病逝。”
俞沉眠清透的眼睛掠過懷疑,道:“羅公子,我既然來找你,不隻想聽病逝這一個理由,羅公子知道我的存在,想必與我姐姐情意綿綿,無話不談,她究竟遇到了什麼?”
羅時安凝神不語,手中的帕子已經皺軟不堪。
半晌,他發出一道輕笑,打破了凝滞的氣氛。
俞沉眠疑惑擡眸。
“你與她果真不一樣。”
“你想知道什麼呢?如你所言,我與她兩情相悅,無話不談,可我沒能好好保護她,讓她久病成疾,香消玉殒。”
羅時安神情惆怅,似乎陷入難熬的回憶,“你既能找來羅府,其他方向必定也找過,毫無疑問,她是病逝,你還期盼得到什麼答複?若她真是為人所害,我拼盡全力甚至性命,也要為她讨回公道,可她不是。”
俞沉眠手腳冰涼,羅時安對姐姐的情誼,她看在眼裡。
若姐姐死不瞑目,他怕不會安心雲遊。
可何以章夫人見到她如此激動懼怕?
這一切真如他說得那麼簡單嗎?
“你也不必費盡心思為她讨回公道,你姐姐臨終前并無遺願,她……她是開心的。”
羅時安滿目凄涼,此刻他的面色蒼白如紙,毫無喜色,眼裡一片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