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大,脾氣倒是暴躁。”劉弗陵走了一步棋。
“整天困在這裡,脾氣能好麼。”萦陽吐了一口長氣:“陛下你先别和我說話,我要好好對付你。”
“對付?”
“對啊,上次就是和你說話分神讓你赢了,這回可不會放過你。”萦陽左手托腮,眼神專注,看得出在很認真的思考。
劉弗陵就靜靜地等着她,他想起上回,他在聽到上官萦陽舉薦上官連的時候心中突覺煩悶,匆匆赢了萦陽就拂袖而去,沒想到她這位皇後竟如此在乎棋盤上的輸赢。
“關于宮廷守衛,朕着意讓右将軍張安世負責,你的兄長上官連,朕任他為左将軍長史。”劉弗陵道。
上官萦陽走了一步棋:“陛下可算決定好了,這下我終于能向我阿翁交待了。”
她其實對此并沒有很大的興趣,隻是想着好回複上官安而已。
劉弗陵看她滿不在乎的樣子,對自己猜忌的心理有所不滿,而這位上官皇後在乎的是什麼,他竟有些好奇起來。
這盤棋最終還是劉弗陵赢了,但他們博弈了很久,劉弗陵感覺得到,在他們不曾相見的日子裡,萦陽一定有好好讀書和練習棋藝,他由衷贊歎:“萦陽,你更善于此道了。”
上官萦陽也沒有了上次的懊惱,而是興奮地問:“那下次是不是可以赢你了?”
“你就這麼想赢朕?”
“當然,是真的赢。我知道你讓過我,但你不可能永遠讓我,總有一天,你會真的輸給我的。”萦陽鄭重其事地說。
不知為什麼,劉弗陵覺得很開心,他拍了拍萦陽的小腦袋,淺淺地笑着,然後站起身舒展舒展身體,肆意地躺到了床榻上。
他好久沒有這種放松的感覺了。
“陛下,你可不能占一整張床。”上官萦陽蹙起眉頭:“我都沒地方躺了。”
劉弗陵哭笑不得,往裡邊挪了挪。
“陛下,你會講故事麼?”
“故事?”
“嗯,睡前故事,我阿母會跟我講的,不如我講給你聽?”
劉弗陵的表情凝固,有些他很不願去想起以至于他自以為都忘記的回憶重新浮現在他眼前。
他想起小的時候,母親抱着他睡,她會給自己講各種故事。
“在楚地,有神山,山中有神女,但楚人不知,稱之為山鬼……”上官萦陽躺在他身旁,慢慢說着:“山鬼是個美麗的女人…”
劉弗陵閉上眼睛,萦陽的聲音斷斷續續環繞在他耳邊,直到聲音完全消失,劉弗陵才又睜開眼睛。
他看見,身邊不是他的母親,而是已經睡熟的他年幼的妻子。
不久之後,由谏大夫杜延年提議,霍光主持的策論會正式召開,策論會就先帝時期的各項政策進行讨論,尤其側重鹽、鐵、酒的官營政策。
上至朝堂下至民間,全都轟動。
張彭祖覺得喜聞樂見,以後要是真能準予酒的民間買賣,價格一定能降低不少,這樣他們老張家為數不多的家底,就終于可以不用見光了。
歐侯雲青最近和張賀一家走得也很頻繁,這天,還帶來了一袋子紅棗。
他到張家的時候,張安世正好來探張賀的病,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他沖着張安世點點頭,便轉頭去喊:“彭祖,我這是剛從市場買的棗,你也拿點,好給張大人補補身體。”
“雲青,這麼客氣做什麼?”彭祖話接得爽快,也沒去管張安世,由得他自己去了後堂,然後接過那一袋子棗,問:“你最近在京兆府幹得不錯?”
“就是幫幫樊大人的忙,跟着漲漲見識。”
“挺好,以後飛黃騰達了,可要記得我這個好兄弟。”
歐侯雲青往後堂使了使眼色:“彭祖,就你這家世,以後誰沾誰的光可說不好。”
彭祖沒好氣地搖搖頭:“阿翁讓我跟着暴室丞學習,我可不想去染布……病已,你怎麼也來了?”
“張公喚我,我便來了。”
病已住的屋子就在張家旁邊,張賀喊幾聲,他就能聽到。
病已去了張賀的房間,張賀正與張安世坐在桌邊,兩人本就是兄弟,長得有七分像,此時同樣神情嚴肅,在這窄小的屋子裡,竟然顯得有點滑稽。
病已将自己這點小心思掩藏,剛想行禮,張賀便開口道:“殿下,過來坐吧。”
說完,他捂着胸口咳了幾聲。
“張公,近來可有請太常再給您瞧瞧病?”病已問。
“用不着,我這是氣血虛虧,老毛病了。”張賀的眼中又浮現出一股愛憐之意:“殿下仁厚謙遜,實在是個好孩子。”
張安世對張賀的态度多有不滿,他知道兄長憐惜劉病已,但實在不必表現得太過明顯,畢竟他還在為當今陛下鞍前馬後着。
他皺了皺眉,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