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恍若未見:“安世,我畢竟老了,我想着将阿妙許配給殿下,成一樁姻緣,也是了一樁心事。”
此言一出,張安世和劉病已皆吃了一驚。
“阿兄何需操這個心,阿妙還小,殿下……日後陛下為殿下指婚也不無可能。”
“你不就是在陛下跟前辦事麼,你給陛下說說,不就成了?”
張安世這回恨鐵不成鋼似的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劉病已道:“阿妙小姐确實年紀還小,再等她長大些,指不定就有自己的緣份,張公無需憂心。”
“殿下……你……”張賀擰着眉頭,這讓他額頭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加上慘白的臉色,這讓他顯得又老了幾歲:“你是嫌棄我家阿妙?”
“自然不是。”
“那就好。”張賀轉頭對張安世道:“安世,這是為兄如今唯一的願望,你願意幫為兄這個忙麼?”
張賀自知時日無多,這位宗室挂名的皇曾孫劉病已和自己的親孫女張妙是他最牽挂的人,要是能促成這一樁婚事,張妙能嫁得一個良人不說,張安世也總是得提點着自己這個侄孫女婿些的。他其實不求病已大富大貴,但求平安順遂。
張安世思忖片刻,對病已道:“殿下,可否容我與兄長單獨商談?”
病已識趣,退至張家宅外等候。歐侯雲青已經離開,張彭祖拉着他聊了聊鹽鐵之議的事。
“很少見你這樣關心政事?”病已反問。
“這可是緊密關系着百姓的錢袋子,我能不關心麼?”張彭祖說得爽快。
“你覺得結果會當如何?”
“當然是取消鹽、鐵、酒的專營制度,開放民間經營許可,陛下可真有魄力!”
病已看着彭祖臉上那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小小地潑下一點冷水:“恐怕不會有你說得那麼樂觀。”
“可是陛下專門命霍大将軍組織會議?”
“所以會有一定的改變,讓先帝時期為朝廷聚财的方案調整為更适合與民休息的政策。”劉病已說。
各種政策的轉變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其中還涉及朝堂之中的各種阻力,涉及一些因政策變動而後動的潛在影響,涉及當今皇帝推翻先帝政令該有的循序漸進。
聰慧機敏如劉弗陵,世事洞明如霍光,不可能不掌握這個進度,不掌握他們面臨的處境。
“殿下。”
張安世不知何時已站在兩人身後,而不等他再開口,彭祖識趣地跑開了。
“将軍。”病已見禮。
張安世欲言又止,顯然是因為張賀冒然提出的婚事一事。
“将軍,你不用為我的婚事操心,張公若是放心不下阿妙小姐,你幫她尋一門好親事便是。”
張安世松下一口氣:“陛下當殿下是親人,會為您指一門好親事的,隻是阿妙無福。”
張安世目光閃爍,劉病已知道,他沒有說實話。
“将軍,我的身份特殊,你知道,霍大将軍自然也知道,如今正是陛下新政将要推行之時,當然是不要另生事端。”病已說得話義正言辭,不卑不亢。
他這副神情,讓張安世都吃了一驚。
病已知道,張安世靠霍光的庇護一路青雲直上,自然是忌憚霍光的意思。自己身為居于長安的皇室宗親,雖無實權,但祖上的影響還在,這個時候張家若是與自己結為姻親,攀上了皇室關系,難免不會招惹霍光忌憚,以為張安世想另立門戶。
況且,若張安世剛領了宮中護衛之責就與皇室聯姻,劉弗陵也難免不會心有猜忌。
這點因果,病已都知道。
張安世無需解釋,心中的矛盾被病已三言兩語拂去,他驚覺眼前的少年有他所不知道的才能,這才能勝過他那個困于掖庭這一方囹圄的兄長數倍。
他總算認可他兄長的一句話:皇曾孫殿下定當有作為。
“殿下,還有一事需麻煩你。”張安世道:“兄長那邊,還望你莫和他提起。”
“當然。”
病已送走張安世後,張彭祖吊兒郎當地走過來:“隻有你才能做到和他那樣客氣。”
病已斜看他一眼:“隻有你才做不到和将軍客氣。”
……
這段時間以來,平君也沒閑着,她聽到鹽鐵之議的風聲,心裡琢磨起賣酒的事情來。
劉賀給她和病已送了一批上好的荊桃,加上湯官董行的經驗和自己的一些心得,她準備要釀制荊桃酒,她想,這酒若是能在長安售賣,一定十分受歡迎。
曆經數月,鹽鐵之議塵埃落定,朝廷除了廢除榷酤制度,也放寬了部分地區的鐵器官營政策。
平君的荊桃酒大成,與病已、杜佗還有董行一起借着少康酒肆的便利,做起了酒類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