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人意欲在東市行兇,這種行為,皇姐怎麼看?”
劉令頓了頓,兩人眼神交鋒,見劉弗陵并不閃避 ,她便服了軟,道:“他不可能行兇,定是被人誣陷的,他那人我知道,乖巧得很,陛下你還小,可别聽信某些讒言,中了别人的離間計。”
“陛下,先帝駕崩之後你一個人躲着哭,可是皇姐我陪着你的,你母親也去得早,說實話,我對你何止像對弟弟,我自己親生的孩子,也不過如此。”
“你登基也有幾年了,越長越大,身邊的人也太紛雜,先前皇姐想為丁少君謀個職,其實也是想你身邊多點自己人,省得被霍光那個匹夫把持了朝政,你有自己的主意無妨,可莫寒了皇姐的心。”
劉令一番言辭懇切的話說出,劉弗陵卻無動于衷,他目光漸冷,道:“皇姐也别消磨了我們姐弟倆的過去。”
“我一直記得皇姐對我的好,所以,才特意在今日請皇姐入宮,而不是直接對着京兆府下令。”劉弗陵定定地看着劉令:“皇姐,在長安城還請收斂一些。”
劉令不知道他所指何事,莫非丁少君的事隻是一個幌子,她和燕王劉旦的事情這位陛下也有了解?如此,她還真是小看這個弟弟了。
她也不知道此刻挂在臉上的笑容是不是僵硬,但無論如何是不能與劉弗陵好好對坐飲茶了,旋即找了個借口離開。
劉弗陵沒有起身,他叫來秦内侍,讓他請張安世入宮。
他的命令是,長安城搜捕丁少君,遇之可殺。
杜佗借着荊桃酒的架勢搭上了許多權貴,回到杜家都覺得精氣神俱佳,甚至開始關心從未在意的長安市政,包括長安城中四市與城郊五市的功能定位與發展方向。
杜延年難得見他專注一件事,心裡不禁反思自己之前對他的看法和态度,他或許确實是有些忽視自己這個小兒子的優點。
“你有這些想法?倒是不錯。”一日他見杜佗在圖卷上比劃着,不由贊歎。
“是病已和兒子讨論着玩兒的,阿翁覺得可行?”
杜延年眯了眯眼,他沒想到劉病已居然能輕松地周旋在朝堂與市井,還讓原本吊兒郎當的小兒子死心塌地的,或許他确實有不能小觑的能力。
“你這豎子,皇曾孫殿下的名号豈是你随意叫的?”
“病已才不在意。”杜佗收起圖卷:“我今日還要去公主府,先走了。”
他步伐輕快,有幾分意氣風發之感。
鄂邑公主府是劉弗陵特許劉令建在長安的府邸,離未央宮司馬門不遠。杜佗來此卻不是為了鄂邑公主,而是為了他少時的玩伴燕吉。
燕吉在公主府做事,今日領薪,說好要還借他的錢。
他是個言而有信之人,父親燕倉在楊敞手下任稻田使者,與杜延年也相識。
杜佗肆意地走在長安街頭,陽光照面,璀璨得很。
而燕吉早就等候在了府門口,他雖然長杜佗幾歲,但身形消瘦,尤其是習慣躬着身子,也不顯得比杜佗高。
“阿佗。”他見杜佗來了,憨憨笑着,然後将手裡的荷包遞給杜佗:“多謝,還有一些……我下個月再給你。”
杜佗渾不在意:“沒事,等你方便,我還不差這些錢。”
與已是長安世家杜家不同,燕倉一家從燕地遷來,為了在長安置個宅子,節衣縮食,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杜佗和他多聊了幾句,順帶也說起了自家的酒。
燕吉左右張望了下,不敢多說:“公主殿下可不許我們談論這些,而且她隻喝樓蘭國的酒。”
杜佗覺得沒意思,他剛要走,就看見了平君。
平君蒙着一層面紗,輕靈地從街頭走來,讓人感覺很不真實。
“平君!”杜佗打了個招呼。
“喲,杜公子!”平君看見他,快步走上來。
杜佗指了指她的面紗,平君便解釋道:“臉上的傷還有些沒好,又在家待得悶了,戴上面紗免得吓着你。”
“我可不會被你吓着,未免太小看我。”杜佗不屑:“正巧同我一道去東市,病已也在。”
兩人與燕吉告别,卻在這時,公主府的門從裡被打開,一個頭戴鬥笠的男人出了門來。
燕吉見了,生怕自己礙着路,趕忙恭敬地站到一邊去。
那男人卻看都沒看燕吉幾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大街上,而在鬥笠的薄紗之後,平君瞥見了他豔麗的妝容。
她陡然一驚,想到病已曾與她說起的經曆。
杜佗不以為意,拍拍她的肩,讓她跟上自己。
平君沒時間愣着,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直接小跑起來,将杜佗甩在身後。
她一鼓作氣跑到少康酒肆,看見病已正在同董行聊些什麼,二話不說就到了他跟前,拉着他的手喊道:“病已!”
這些天病已雖與平君偶有交流,但都是隔着房門,一個在裡,一個在外,此時平君突然鮮活地站在病已面前,真是讓他又驚又喜。
隻見她喘着大氣,吹得面上的紗來回飄動,臉部柔和的輪廓在薄紗之下隐約可見,珍珠般的眼睛更顯靈動,如出水芙蓉又帶着含苞待放的羞澀,更惹人矚目。
“慢點說。”他道。
“我見到你說的那個人了……”平君卻根本慢不下來:“那個集市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