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君眼中又驚又喜,她接過這支青玉兔的簪子,感受到簪身上留有的熱氣快速揮發,剛笑了笑,又忽然地難過起來。
“不喜歡嗎?”病已試探着問。
“不,我很喜歡。”平君快速平靜下來:“這是一支做工精美的簪子,又是你送的,我怎麼會不喜歡,我會珍藏它,隻是不知道該回什麼禮才好?”
其實她又哪是在愁回禮,她隻是心下無法坦然地接受病已的好意饋贈而已。
“那便不回了,我可不願我的禮物造成你的困擾。”病已道:“李夫人在叫你了,快進去吧。”
“我送你出去。”平君送病已至門口,看見他一步三回頭的身影最終消失在夜色之中。
病已已經長大許多,他對宮廷足夠熟悉,已經不需要旁人帶路了。平君想,他終會擁有一個更加廣闊的天地的,他那樣一個志存高遠的人,應當迎接一個很好的未來。
願他們掖庭的孩子,都能過上自己理想的生活。
……
第二日,平君還沒出門就聽見外頭有些吵吵鬧鬧的聲音,然後她就看見母親火急火燎地回來,再進到屋子裡翻箱倒櫃着。
“阿母,發生何事了?”她焦急地問。
李見安臉有土色,愁容滿面,平君記事起還從未見過母親這般驚慌失措。她曾想象,父親受腐刑之前,她的母親恐怕就是這般難過。
所以她知道一定有大事發生。
李見安原來是在找錢:“雲青那孩子出事了,已經被押至長安獄,我得幫着你歐侯伯伯他們想個法子疏通一下,免得雲青太遭罪。”
許平君大驚:“怎會如此?”
“說是他殺了人,真不知這些人是怎麼查案的,雲青怎麼會殺人?”李見安拿好錢就往外去。
平君連忙跟上:“說他殺了誰?”
“殺了京兆尹樊大人!”
李見安小跑了兩步到了歐侯家,将錢塞進歐侯夫人的手裡,對着她又是幾句安慰。
昨日平君還見過歐侯夫人,那時的她容光煥發,這才過了一夜,卻已是憔悴不已。
平君也着急:“雲青為樊大人做事,怎會殺他,這案子是誰辦的,怎麼能胡亂抓人?”
歐侯夫人哭聲更烈,趕過來的王繁君則道:“我家那位還有皇曾孫殿下也都去京兆府了,大家好歹同朝為官,饒是京兆府權大勢大也不會全然不顧同僚之情,你先放寬心,我們一同去長安獄走一遭。”
平君同幾位夫人一塊走着,片刻不停地趕到長安獄,卻被長安獄長攔在獄外,說殺人重犯不得探望。
幾位夫人将手中的錢财塞給獄長,又言說一番好話,那獄長念及掖庭畢竟為少府屬官,便應聲說會加以照拂。
可他雖體諒母親擔憂兒子的心情,但進了長安獄焉有無事的道理,便道:“今晨歐侯雲青進了這長安獄,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既然幾位前來囑托過,我當看着手下行事,但殺害京兆尹實在不是小罪,您們幾位可得有些心理準備。”
盡管他這話已經說得十分委婉,歐侯夫人聽完還是眼前一黑,李見安與王繁君忙扶住了她,帶她到一旁坐下。
這種牢獄平君也是知道的,且不說長安獄,就算是掖庭獄、暴室獄,進去的人都得脫三層皮。雖然現今已經不興先帝時期的酷吏之風,但絕計是不會讓犯人完好無損走出牢獄的,無論如何,進了牢獄就得挨個十杖二十杖、脫層皮才行,免得有損牢獄的威名。
獄長見這些婦人哭哭啼啼,歎了口氣便自行離開。
平君心知這個獄長不會真的幫忙,轉眼見歐侯夫人拉着她阿母說些什麼,幾個人都淚流滿面的,心裡更是越發堵得緊。雲青那人自視甚高,滿腔出人頭地的想法,讓他入獄,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是成倍的折磨。
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人來,二話不說跑開了,這一跑,她直接一口氣提着跑到了霍府。
霍府位于繁華的朱雀大街之上,光是府前大門,已經足夠氣派。鐵桦木的墨色大門緊閉,門釘整齊排列,無一不在昭示着主人的尊貴權威,而大門兩側的兩座石阙巍然聳立,石阙之上以漢白玉雕刻飛禽走獸祥雲瑞氣,更是對霍光地位的一種無聲诠釋。
這樣一座宅邸與長安鬧市形成強烈的反差,行人甚至不敢在霍府門前駐足,生怕惹了這裡面那位大人物的心情,紛紛快步走過。
唯有平君,不僅站在府門口喘着粗氣,還意欲上前。
比起未央宮的莊嚴,她倒不覺得這樣一個霍府可畏。
見她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子靠近,看門的小厮便走上前來攔路。
平君解釋道:“我想找霍小姐,請代為通禀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