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滿臉憋笑,張彭祖知道自己是被小瞧了,他當下翻了臉:“病已,你既這麼閑,不如來同我巡街?”
話音剛落,張千秋一拳頭捶在他腦門:“你怎敢對殿下不敬!”
彭祖是怕這位長兄的,心裡雖道劉病已就是他同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怎麼不能說了,臉上還是隻能對着張千秋唯唯諾諾的點頭。
臨走,彭祖對病已道:“阿翁要設宴,你今日也來吧。”
張賀的身體自燕蓋之亂後變得更差,幾乎也難出掖庭了,他既要設宴,必是有事要說,病已自然會去。
……
平君和上官萦陽在午後來了滄池,春寒褪去,池水不再那麼涼,風中也多了些濕潤,拂得人面頰帶着些暖意。
上官萦陽拿了古琴,她感念平君的陪伴,當下為她奏了一曲,是伯牙的高山流水曲。
古琴之音意境悠揚婉轉,高山部分深沉,流水部分輕快,在上官萦陽的妙手之下餘音袅袅,如泣如訴,為她直抒胸臆。
平君聽琴音便知,上官萦陽已經放下了。
過去種種,皆為虛妄,将來種種,仍需經曆。
遠遠的,平君望見池中九曲橋之上的皇帝,她朝皇帝行了一禮,更向上官萦陽使了一個眼神。
上官萦陽并未在意,琴音不絕,更有激蕩之意。
平君當然不敢像萦陽那麼放肆,直等到劉弗陵走得近了些,擡手讓她起身,她才退在一旁。
上官萦陽背對着劉弗陵,手中換了一曲陽春白雪,全然不覺有他。
劉弗陵也不再靠近,好像自覺地保持着一個他與上官萦陽之間約定好的距離。他想,無論如何,上官萦陽與他榮辱一體,她若是開心些,他便覺得,自己也還能有午夜夢回可以笑的時候。
他甚至沒有出聲叫她,隻是在她一曲終了之際,轉身離開。
平君回掖庭的時候,心裡覺得堵堵的,她為有情人反目成仇惋惜,也痛恨掀起這些滔天巨浪的始作俑者,一切一切,化作她的一聲歎息。
今日是張賀設宴與她許家一聚,她特意給張賀準備了一條親手縫制的腰帶,也當是感謝張賀多年來對他們許家的照顧。
她同母親早一步來了張家院子,很自覺地去幫王繁君的忙,幾人像是一家人似的,也不客氣了,撿着體己的話說着,噓寒問暖的。
張賀自然是高興的,平君賢淑溫柔,他一直都知道。
其餘的人也陸續到了,王繁君布置好餐桌,就請大家陸續就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平君和病已分别坐在了張賀身側。
張賀杯中是他珍藏多年的西域葡萄酒,這還是當年衛太子的賞賜之物,他一直寶貝得緊,今日要拿出來,倒還叫王繁君吃了一驚。
他和許廣漢對飲,兩人酒意上頭,聊起許多年輕時的往事。張賀因着父親張湯的關系仕途本是一條坦途,而許廣漢則本就隻圖養家糊口掙個安穩,可是這樣兩個人,管他理想是高是低,最後現實都是同病相憐的來了掖庭。
倒也好,平靜度日,見過了孩子們的成長。
張賀看看身邊的病已和平君,慈愛地說:“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同廣漢說了說,趁我還在,把殿下與平君的婚事定下來罷。”
平君聽言驚愕地看向張賀,餘光瞥見病已正瞧着她,小臉倏地一下從脖子根都紅了,顯得比張賀的醉意還要多上一些。
病已想盡量表現得平靜一點,可是他喜上眉梢,嘴角不自覺的就泛起笑意,那一點慶幸與得意的神色遮也遮不住,到後來,全都化成秋波傳送給平君,惹得她隻好低下頭去。
李見安與王繁君事前并不之情,聽張賀這麼一說,便小聲議論着,李見安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王繁君見兩人似乎互有情意,倒是笑意盈盈。
張妙已經開始鼓掌了,她早就看好這兩人,竟有一種夢想成真的喜悅。
隻張彭祖獨自一人有些生氣,他咽下一口羊肉,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盯着劉病已,不服氣地道:“你們倆啥時候好的,我竟然毫不知情?”
說是好兄弟,結果自己對這位皇曾孫殿下卻是一無所知,看着一副溫文爾雅清心寡欲的模樣,竟然就這樣和人談婚論嫁了,還那麼開心,藏都藏不住,指不定内心已經盼這一天盼了多少時日了。
他覺得他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這位深藏不露的皇曾孫殿下。
“吃你的肉!”張賀喝止了他的問題,又對病已道:“殿下若是要成家,該奏請陛下給您在長安辟處府第了。”
病已點點頭,他當然不會委屈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