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君卻道:“我們年紀還小,不急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全程低着頭盯着桌上的菜,臉蛋還是紅撲撲的,語氣輕柔,十分惹人憐愛。
彭祖卻打了個寒顫,他可沒見過這樣扭捏的許平君。
再看病已,那眼珠子就像長在了平君身上,跟着她一寸一挪動,彭祖搖了搖頭,病已不覺得,他可已經沒眼看了。
臨了,幾人各回各家了,張賀喝得最是興起,拉着王繁君說話。
他原本是屬意張妙嫁給病已的,這裡面不乏他的私心,但張安世咬着不松口,非說會波及朝政,他身體大了,也經不起耗,想看到個結果,知道個準信。
他找病已詳談過一次,病已就是在這次告訴他自己的心意的。
病已說他心悅于平君,意願取她為妻。這個少年啊,說起這些的時候滿腔赤誠,神采飛揚,不同于通常時候的沉着冷靜,他敞開了自己的心扉給張賀看,張賀沒道理不支持他。
那日,他和病已從朝中回來。
朝堂政變,僅一夕之間就變了天地,他看見平君對病已的體貼與溫柔,感歎兩個孩子不可多得的真摯,決定要把這樁婚事落成,和許廣漢也聊過,才終于選了今天這個日子。
他倒在床上,王繁君在他身旁唠叨些什麼,無外乎怎麼注意身體的話語,他全都笑着應下了,此刻,他總算覺得對衛太子已經盡心盡力了。
平君和病已在一塊兒單獨着,她一直低着頭,并不敢擡頭去看病已。
但病已始終看着她,她的發質極好,發間自帶一種幽蘭的香氣,低頭的模樣如睡蓮含苞待放,不勝涼風的嬌羞,腳步雖然走得随意,卻又有些刻意,鞋墊摩擦石闆的聲音打着絲絲的節奏,掩蓋人撲通的心跳。
“平君,我不知道張公今日會為你我說親。”病已道。
平君的腳步一頓,這才擡起頭,桃花似的眼睛鼓鼓的,瞪着病已:“所以你不想和我成親?”
“當然不是。”病已忙解釋:“娶你為妻,為我心願,日月不改,此心不疑。”
平君垂眸輕笑,道:“病已,我很願意嫁給你的。”
病已心中一恸,他挽起平君的手,将懷中一塊和田紅玉璧交到她手中:“本該早些問過你,正式向你提親的,是我怠慢了,這塊玉璧為證,我必備齊聘禮,選定吉日,合卺酒,結發禮……缺一不可,我必風光地娶你為我劉病已的妻子。”
平君看着病已熱烈執着的眼睛,臉上又起了紅暈,她感受到自己臉頰發燙,心裡卻甜絲絲的,她太喜歡病已這真誠的模樣。多年以來,他們各自都成長了許多,唯有這真誠就如同是從娘胎出時起就刻入骨髓一般,始終伴在他身。
就算他們需要為着生存或理想奔波,這真誠也從未褪去,就算身邊有朝堂的詭谲風雲,有市井的喧嚣粗鄙,也從未褪去。
……
為了解決西方的各項問題,霍光派使臣傅介子出使西域。
雲裳坊雖是生意越做越大了,與西域諸國扯上了一些聯系,但也遇到了新的麻煩,一方面是市場裡其他的布坊已經開始跟風仿制她們的服飾,一方面甚至有人開始挑起負面輿論,特意來尋釁滋事。
這些人大概也是不清楚霍成君是這鋪子的大老闆,不然還不至于挑事能挑到了這鋪子之上。
這天一早開市,何望就發現自己鋪子裡的大批布料被人損壞了,這可是上好的經錦,是最好的絲綢。
她向京兆府報了案,新任的京兆尹隽不疑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物,長安市場中出現這種惡劣行徑,他絕不姑息。
然後,何望估摸着鋪子裡存料不多,忙差人去進貨,她們次月底還要交給龜茲國一批貨物的,存料不夠可是大麻煩。
霍成君知道後,把京兆府罵成篩子,天子腳下,巍巍京師,居然有人登門挑釁,毀她霍成君的貨?
她将自己的人手也秘密派了出去,誓要将這賊子一網打盡。
炎炎夏日,她頭上這一把火可難澆滅了。
平君先是給她倒了杯茶去火,然後拉着她小聲說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你先别急着氣外人,這事情提醒我們該加強布坊的人員管理了,比如,這布坊的鎖可沒有被強行破壞的痕迹,那說明咱們布坊之内,有那夥賊人的内應。”
霍成君恍然大悟,她原先看鋪子裡的人皆老實本分,幾乎都是她的親信,還未曾想過這些人能鬧出事端,經平君一提點,她才意識到鋪子裡這内鬼或許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而一旦冒出了這個念頭,她看着鋪子裡的夥計就全成了獐頭鼠目的小人,行迹可疑。
為何自己的親信要出賣自己?霍成君想,她管他們吃喝,到頭來卻是好心沒好報,她從來沒有憋着氣獨自忍受的習慣,這天來到雲裳坊,她決心将鋪子裡的人召集起來訓一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