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與西域通商的時間尚短,還算各取所需,但西域畢竟是異族,也不得不防。日前老夫派傅大人出使西域,便也是想從朝廷層面制定些大家能共同遵守的規則,多給他們一些我朝的震懾。”
病已從霍光口中得知這些,如醍醐灌頂,霍光也說得興起,索性将當年博望侯張骞的幾則出使故事說給他聽,兩人聊得興起,病已更是提出讓西域各國成為大漢屬國的想法,意欲以此消除民族文化的矛盾。
“在西域設郡太守,方可讓這條絲綢之路長久繁華。”病已感歎。
霍光看着病已躍躍欲試的眼神,知道皇曾孫志存高遠,心中暗暗稱贊。但他想,人能一直保留少年心氣才最是難得。
真正要做成大事的人,可不是靠幾句紙上談兵的話語,而是要忍受數不清的困難與阻力,撥開擋在身前的迷霧障礙,犧牲必須舍棄的一切,堅持不懈地去付諸實踐才行。
這條路道阻且長。
……
朝陽升起,病已起身後就被阿菊請到了霍府的水榭之中,霍成君專門準備了幾盤糕點,請他品嘗。
霍成君今日穿的是一條桃夭色的紗織曲裾,還拿了把繡着翠鳥的團扇,妝容描得清澈精緻,如一朵夏日裡迎風而開的荷花,醒目且豔麗。
她難掩笑意,熱情地呼喚病已。
昨夜她就知道病已來了,可霍光和病已實在是相談甚歡,她也就無法和病已說上話,今早可總算如願以償。
病已坐下,将霍光的囑托全數告知。
霍成君這才知道霍光不讓他們今日出門的原因,她确實覺得有些掃興和難過,于茂欺騙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覺得這給病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沒有哪個姑娘願意在心儀的男子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将扇子放下,蹙眉埋怨:“阿翁可以把事情告訴我的。”
要是她早知道,就不會像個傻子一樣等着病已點破了。
“霍小姐,你别怪大将軍,他也是從大局出發,不想這件事另生枝節。”
“他是父親我是女兒,我哪能怪他。”霍成君無奈地說。
見她無事,病已将糕點一一嘗過,謝過她的好意便要告辭。
“你這就走了?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愚蠢?”霍成君見病已要走,着了急,她想,這個人怎麼不知道多安慰她幾句呢。
“當然不是,我也不知道于茂的心思,如果霍小姐蠢,我也是一樣蠢的。”病已老實說道。
“你還叫我霍小姐?不是說要叫我的名字嗎?”霍成君看他窘迫的樣子覺得有些意思:“還有,我送你的衣服,怎麼沒穿呢?”
“成……成君?”
霍成君就突然笑了,她笑得很明媚,又說:“我也是因為你才願意去接觸于茂的,若非平君說你想調查他,我何必要趟這渾水?”
她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毫不避諱地看着病已,看見病已的臉色逐漸變紅,心裡更是高興,他們甚少有機會這樣獨處,有病已在,她甚至覺得周圍這些早就看膩的水榭之景也變得好看起來。
“霍小姐,得你仗義相助我深感榮幸,但日後也請你多考慮自身情況,不用為了我去做些什麼。”
“怎麼又叫我霍小姐了?我幫你是心甘情願的。”
“我畢竟已有未過門的妻子,與霍小姐你還是保持些距離比較好。”病已說着就站起身來,恭敬地向她辭行。
霍成君聽言也起身靠近了他兩步:“病已,我知道你和平君的情誼,但我對你也是真心的,其實你很有抱負,也有能力,我可以幫助你,我可以讓阿翁助你獲得朝廷的實權,我的那些姐夫都是能文能武的幹将,你本身就是宗室子弟,有我的助力隻會更加成功。”
“霍小姐慎言……我已經有了妻子。”
霍成君搖搖頭,她覺得病已還是不明白,于是焦急地解釋:“平君幫不了你什麼,她很好我知道,我……我可以接受你們在一起,但你應該知道,她不适合做你的妻子。”
病已聽言,眼神突然之間變得堅定:“她是我唯一的妻子,隻有她能夠做我的妻子。”
他不再躲避,而是直視霍成君的雙眼,因為他無法忍受有人這樣诋毀平君,沒有人比平君更好,霍成君算什麼?
她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霍成君的傲氣碎了一地,病已眼中的堅定與怒火灼燒着她的心。從小到大,她還沒有嘗過求而不得的滋味,如今,卻被人這樣直截了當地拒絕。
他要成全自己的心,誰又來成全她呢?
她就這樣看着病已遠去,任由自己的眼淚簌簌落下,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卻等不到那個人一個轉身和側目。
而病已連忙回了掖庭,他太想見平君了。
平君老遠就看見他,迫不及待地朝他跑來。她提着裙擺,一步一步熱烈且堅定,如同初次見面時那樣帶着雀躍的心情、滿心滿眼的笑意跑向他。
但這次,她跑過去直接抱住了病已。
她積攢在内心一夜的情緒迸發,那些埋怨,擔憂與牽挂傾瀉而出:“病已,你怎麼一夜沒回來,我好擔心!”
病已反擁住平君,他的想念與愛,那些熾烈的情緒在他心中瘋狂滋長,原來浩瀚天地,有一人會一直等他,萬家燈火,他也有屬于自己的那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