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功夫,郗歲聿已經接下五六顆珍珠了。
“喝醉?可是我肚子不舒服,頭也不舒服。為什麼這個水會這樣,像毒藥。”藍斯直勾勾,巴巴看着他,等待答案。
郗歲聿順手将珍珠放進口袋裡,伸手揉揉人魚的腦袋:“喝醉是這樣的,回去睡一覺就好了。怎麼可能要你魚命,好着呢。”
藍斯沒再掉小珍珠了,自我感覺了下,半信半疑:“你别騙我,我現在就睡。”當即就要躺在地上。
地上有個大懶魚。
“你真是魚大王。”郗歲聿服了這條魚,一把手撈起人魚,“好歹回隔離點睡屋子裡,等會一群人踩着你過去,那才是要死了。”
藍斯不理他,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原本是扛沙包的姿勢,走了兩步,郗歲聿腦海又冒出人魚掉眼淚,落珍珠的樣子。于是變成了公主抱,垂眼看向人魚,郗歲聿笑了笑。
好傻。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郗歲聿抱着人魚往隔離點走,大概要十分鐘的路程。暗色之下,能看見藍粉色魚尾溢出的淡淡星光,像一條漂亮的銀河。
魚尾巴太長了,哪怕郗歲聿有那麼高,這麼抱着的情況下。魚尾還是會垂落在地上,被拖着走。甚至會絆一絆郗歲聿的腿,他單手公主抱人魚,空出另一隻手去抓住魚尾巴尖處,這樣就不會拖地了。
藍斯不喜歡有人碰他的魚尾巴,尾巴無意識躲開郗歲聿的手。
“找揍是不是?”
魚尾巴躲得更靈活了,不小心碰到郗歲聿的腿,随即纏了上去。
這個行,自己選的。
“随你随你。”郗歲聿無奈。還好沒一條魚尾巴把兩腿一并纏住。
沒有海怪後,也不用一堆人守着圍着了。這兩天睡在附近的小旅館裡,郗歲聿把人魚抱回了房間,放在床上。
人魚不喜歡穿衣服,更不喜歡蓋被子,說被子這麼大一塊,要悶死他。
就這麼每天光着上半身溜達,看着怪冷的,郗歲聿扯過被子,将被子角尖尖蓋在人魚肚子上。
防止拉肚子。
郗歲聿坐在床邊,伸手捏住人魚的鼻子,眼底劃過幾分壞笑意。不一會,魚尾巴扇動着要抽人,這才松開了手。
沒過三秒,郗歲聿又打開手機,想拍幾張壞魚蛋子的醜照。結果他實力太強,把每張拍的都很好看。
從下巴角度拍的,竟然都還不錯。
話說回來,前幾天忙,現在郗歲聿才能好好玩會手機。打開時竟然覺得有些陌生,不是,這操魚蛋子也太臭美了。
相冊的最近一百張照片全是人魚的照片,包括但不限于臉,脖子,鎖骨,腹肌,尾巴等等,偶爾摻雜幾張獅鬃水母。
不僅如此,還有各種加了特效、濾鏡的。P圖軟件都多了好幾個,就連手機壁紙都換成了人魚對自己最滿意的那張。
郗歲聿無奈笑了笑。
不過,有一說一,就事論事,平心而論。
确實很好看,是郗歲聿見過最好看的面貌。
夜風從窗戶吹了進來,輕輕拂過男人的臉。郗歲聿恍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沒事吧?在這感歎一條魚的美貌。
他的房間在隔壁,現在時間還早,不過七八點鐘而已。他拿上換洗衣服去浴室洗澡,感受到溫熱的水流淌過身體,整個人思緒都松了很多。
室内漸漸浮上溫濕霧氣,對于郗歲聿來說,洗澡是個很特殊的事,就和上床睡覺一樣。看着普通,但很它帶來的舒适是平日别的事所無法替代的。特别是流動的水,帶來的暖意,仿佛一束暖陽,讓人的精神暖和和。
大概是此刻太放松了,身體和思想的松弛,他竟然起了反應。
也不奇怪,忙碌之後身體總會需要卸重,郗歲聿娴熟的自行解決。快到頂時,他忽然想起自己口袋裡的珍珠,放在髒衣簍裡會不會掉出來?
藍斯一覺睡到第二天六點鐘,近乎十二個小時。醒來後整條魚神清氣爽,甚至還覺得這覺是來人類基地後睡的最舒服、最香的。
真沒死,他沒事。
藍斯仔細回味了下昨晚的米酒。
好喝!
今天他們要回中心城,吃早飯時,曲一铖在說要準備寫報告,苦惱:“哎,這次報告也太尴尬了吧,還要永久存檔!萬一以後給學員當題目講…”
“能丢好多年的臉。”
每次出任務回來後,都需要寫任務報告,上交存檔。
藍斯看向郗歲聿:“你寫嗎?我寫嗎?”
郗歲聿:“我寫啊,把你哭鼻子的樣寫進去。你的話——口述給我,我幫你寫。”
“郗隊,我那個能不寫嗎?”曲一铖還在煩惱這個。
“不能,一句話帶過。”郗歲聿說。
吃完早餐後,一行人收拾收拾準備出發了。藍斯拐了個彎進到常決的房間裡,常決問:“有事?”
藍斯沒說話,擡手時一顆小水球朝他襲去,沒有傷人,隻是将那半截面具打了下來,掉落在地。
常決棕瞳放大,手中已然出現橫刀:“什麼意思?”
忽然,一個人影猛地出現在常決面前,是曲一铖。常決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半張臉,想彎腰去撿面具。
曲一铖攔住他,當即親了一口常決帶有疤痕的皮膚。動作暧昧,言語嚴肅:“我一點都不嫌棄你,如果你還是要因為這個逃避我,那我真的走了。以後當陌生人。”
半個小時前。
藍斯看見曲一铖在悄悄抹眼淚,用魚尾巴都能猜到小男孩在傷心什麼。
“你不可以換一個人喜歡嗎?”
“我們認識了十年,不是情侶也是朋友,怎麼換嘛。”
“好吧,真麻煩。”
這些天,藍斯不但從生活常識上有獲取,在人身上也有很大的收獲。多少也懂悲喜交加,惱羞成怒這種複雜、婉轉的情緒。
不過他不喜歡,覺得很麻煩。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讨厭。
但曲一铖人還是不錯的,說回中心城後要拿一袋子的裝飾品給藍斯。可以不花錢就有,藍斯很開心。
行吧,可憐的人類小男孩。藍斯決定幫幫他,幫幫這弱小可憐脆弱的愛情苗苗。
于是,藍斯把常決的老底掀了。他雖對什麼情情愛愛黏糊勁,這種偏向褒義詞的情緒不太敏感,但對緊張、害怕、畏懼的敏銳度可是一絕。
合格的海族首領一定是優秀的獵食者。
“三、二。”曲一铖在倒數。
“别走。”常決覺得自己的那半張臉在發燙,不是羞澀,是赤.裸感。沒人不想在喜歡人面前是美好的、帥氣的。可他擁有永久去不掉的醜陋疤痕。
話說出口了,卻沒了下問。
藍斯一把手撈起曲一铖,溜得飛快。
“不要拉倒。”
急得常決去追人,“我要,我要!”
郗歲聿收拾好行李出來時,就是這幅場景。吵吵嚷嚷,幼稚。
最後藍斯得到一堆零食,滿意地走了。
早上九點鐘,他們坐上來時的車。陳醫生和霖雙不走,還會待些天。
今天天氣很好,大概是前些天鉚足勁刮風下雨,藍天白雲,微風習習。藍斯坐在副駕駛,其實他更想坐駕駛位。
還是好想開車啊。
看着就爽。
目前車上隻有藍斯,有不少鎮民來歡送,他們都在外面交談。人魚閑着無聊,将車窗全部打開,盯着那邊。
琢磨着,他此刻偷偷開一下車的後果,反正車鑰匙在這。
但……等會直接撞向人群了怎麼辦,不少老頭老太太呢。
“謝謝你們啊!太謝謝你們了,辛苦了。”
“這是俺給弄的錦旗,郗首長你帶上。”
“下回你們再來,我把我家的老酒挖出來。”
“對了,這是給魚同志的,你昨個兒不是愛吃嗎?我給你打包了一盒排骨,新鮮出爐。”
有位婦女走到藍斯旁邊,将盒子遞給他,“這些天也辛苦你了。”
…
明明看着就十幾二十人,聲音愣是一句接一句,都帶着感激。
郗歲聿隻要了那面錦旗,一行人上車出發了。
藍斯還趴在車窗邊,好奇地拿起錦旗,念出自己認識的字:“人民、英、為民。”
郗歲聿單手扶着方向盤,瞥了他一眼:“人民英雄,為民解憂。”
旁邊還有豎排字落款,寫着岩鎮全體鎮民。藍斯又望向窗外,腦子卻回想起剛剛車外的場景。一群人圍着郗歲聿他們,神情語氣真誠,十分感激。
又想起這幾天的曆程,藍斯自問沒做什麼,但好像又都參與了,他打開塑料盒子,吃了一塊排骨。
“有的人還是不錯的。”
“對啊,有好人也有不太好的人。”
有人歡喜有人愁,乃是常态。
郗歲聿口吻惬意輕松,成功完成此次任務。
後排的常決曲一铖也不知道私底下說了什麼,好像沒之前那麼别扭了。
自然風流轉在車内,很舒服,藍斯聞到裡面藏着路邊青草、鮮花的香味。忽然摸到了什麼,将錦旗翻轉,發現上面有很多名字,有郗歲聿、他、常決、曲一铖…
車窗外綠景一閃而過,留下模糊的影子。
藍斯側頭看去,望見了郗歲聿的側臉。他戳了戳水寶的腦袋,用獸語說:
[我想養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