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宇文珩和安昱的行事,這些年給滄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見到兩人在花樓,不管兩人聊了什麼,都會覺得他們不務正業。
但葉瑾不會,因為沒有在腦海中形成慣例,反而察覺到了一些異常。
綠蕪皺眉:“那他是在試探?”
葉瑾笑了笑,目光波瀾不驚:“兩者都有吧,也許是試探,也許是為他所做的事情做掩蓋。”
宇文珩在衆目睽睽之下提出“黃金千兩求一舞真容”,表面上是風流皇子的尋常行徑,實則是在試探她的反應。
若她真的為了千兩黃金揭下面紗,那她不過是個貪慕權勢的舞姬;若她驚慌拒絕,便說明她有意隐藏身份;而她選擇了最模糊的一種回應——不置可否,遊刃有餘。
綠蕪呼吸微滞,擡眸望向她:“你打算如何應對?”
葉瑾指尖輕敲着案面,緩緩道:“既然三皇子想試探我,可能是發現了什麼,也可能是生性多疑,那我便不妨順勢而為。”
葉瑾緩緩合上羊皮卷,側眸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宇文珩應該會繼續盯着她,甚至……會想方設法接近她。
她輕輕阖上雙眸,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有時候一個人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才會更讓人放心。
“我們要做的,便是讓他以為,他盯上的獵物,正一步步走入他的掌心。”
綠蕪微怔,随即眼底閃過一絲明悟,鄭重地點了點頭。
沈淮序本不愛赴宴,尤其是這些貴族子弟的酒席,但今夜,他卻破例了。
請他的人,是太傅之孫溫懿。
溫懿雖無官職,卻是當今太傅唯一的嫡孫,自幼在太傅膝下長大,飽讀詩書,頗有幾分儒雅氣度。而且他雖不涉政,卻憑借家世與交際,在滄都權貴子弟之間左右逢源,消息靈通。
宴設在滄都最負盛名的“雲來閣”。
酒樓高踞在皇城東街,朱紅雕欄,飛檐高挑,閣内雅座臨窗,可俯瞰整條街市的燈火輝煌。
溫懿笑着舉杯,目光掃過在座的幾人,似不經意道:“王爺素來不喜宴飲,今夜卻肯賞臉,實屬難得。”
沈淮序手中持盞,淺淺抿了一口,語調淡然:“溫公子既然請了,怎敢駁面?”
溫懿聞言,笑意更深,語氣随意:“我可擔不起王爺如此鄭重的稱呼,随意些,叫我溫懿便可。”
沈淮序未置可否,目光平靜,聽着席間衆人談論的内容。
在場的,除了溫懿和幾名世家子弟,還有一些文人雅士,這些人都與朝政無太多幹涉,但對滄都的風月之事,卻尤為敏感。
果然,酒過三巡,話題漸漸轉向了這幾日滄都城内頗為熱鬧的話題——攬月樓的阿蘿姑娘。
“這幾日去攬月樓的人可是越來越多了,那位阿蘿姑娘真是個奇女子啊!”一名着青衫的中年文士撚着胡須,感歎道。
“豈止是奇女子!”另一人連連點頭,語氣中帶着幾分癡迷,“她的‘一劍驚鴻’驚豔四座,沒幾日,又換了‘醉生夢死’,那一盞酒、一縷劍光,簡直要了人的魂!”
“我聽聞三皇子今日又去了那攬月樓。”
“當真?”一名年輕公子搖着折扇,語氣帶着幾分驚歎與幸災樂禍。“竟是這般青睐有加!”
“我來的路上親眼所見,也不知這次三皇子能否一睹芳容。”中年文士搖着折扇,頗為好奇。
沈淮序垂眸聽着席間衆人的交談,指腹輕輕摩挲着茶盞,感受着微溫的瓷面,茶香幽幽,氤氲在這座權貴彙聚的酒樓内,摻雜着人聲與酒香。
今夜,他并未推拒溫懿的邀約,既是因為溫懿素來消息靈通,更重要的是,近日滄都風向漸變,他需要借此機會看看,局勢會被牽動至何種程度。
可他沒有想到,在這場酒宴中,被議論最多的,竟是葉瑾。
“你們這消息落後了。”席間一名錦衣公子壓低聲音,語氣裡透着幾分興奮,“我剛在樓下聽見有人說今晚三皇子再次被拒了。這阿蘿姑娘說自己‘人倦舞罷,改日再叙’,倒是半點不怕三皇子不悅。”
“又被拒了?”有人忍不住輕笑,“這可真是稀奇,平日裡哪個女子不想攀附三皇子?她倒好,一次次地推拒,竟還安然無恙。”
“竟然連三皇子的面子都不給?”年輕公子聽得興味十足,人都湊過了去。
“可不是嘛,偏生三皇子還不惱。”另一人壓低聲音,語氣中透着幾分探究,“難不成……是真喜歡上這小娘子了?”
三皇子的名聲,整個滄都誰人不知,如果是其他皇子,衆人是斷不敢這般讨論。
“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溫懿漫不經心地晃着酒盞,眸色含笑,“這個阿蘿姑娘是個聰明人,既不徹底拒絕,又不落入圈套,進退自如……這樣的女子,向來最讓人着迷。”
沈淮序指腹微頓,抿着茶的動作稍稍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