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眉梢輕挑,笑意卻盈滿眼底,很是真誠:“殿下憐我,讓我在滄都得以立足,阿蘿心懷感激。”
“是嗎?”安策語調未變,仍是那種不緊不慢的淡然,“旁人若因此高看姑娘幾眼,或……想借此探幾分心思,姑娘又當如何?”
葉瑾聞言低低一笑,眼神仍柔,卻多了一點倦意似的漠然:“阿蘿隻是一名舞姬,在意這些的從來不是我。”
安策微頓,忽而道:“姑娘着實聰慧。”
葉瑾微微擡眸,眉眼含笑不動聲色地回道:“如若阿蘿愚笨,又如何能入三殿下的眼?”
這一句出口,猶如雲淡風輕,實則輕輕将安策的鈎子原路奉還,又巧妙地将自己放回“被挑中”的被動角色裡,既顯分寸,又不露痕迹。
安策沉默許久,似是第一次正眼細看她,良久才道:
“望你一直隻是花樓舞姬。如若不是……”他話音略頓,語調平靜如水,“那你,便好自為之。”
葉瑾依舊從容地看着他,仿佛根本不懂他說話裡的意有所指。
就在這時,亭台一側忽傳來一陣略帶倦意卻清亮的嗓音:
“安大人今夜話可真多。”
溫懿執着折扇,月光灑在他衣袂上,身姿閑懶,步态卻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從容。
安策轉頭看他,語氣淡淡:“你也來了。”
“這等熱鬧怎能錯過。”溫懿輕笑,一手負後,“隻不過我自問沒你這般冷性,面對美人還能這般肅然。啧,有些吓人。”
安策不置可否,隻道:“我倒是希望能吓得住你。”
說罷,他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溫懿随意地掃了葉瑾一眼,并未多言,扇子輕合,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隻餘淡淡的清香和月色留在原地。
亭台上,葉瑾仍是那副從容模樣,隻是端起的酒盞輕輕搖晃了一下,泛起的漣漪仿佛比方才更深了幾分。
……
滄都某府邸。
屋内燈火昏黃,微弱的燭影在紗簾上映出一道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一道人影腳步匆忙地穿過幽深的回廊,輕輕叩響一間屋門,得到屋内人淡漠的回應後,這才推門而入。
房間内燈影搖曳,隐約可見案後一人端坐,氣度端莊,儀态從容。那人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便令人不敢直視。
來人微微低頭,語氣小心:“主子,那邊傳來消息,西市的魏三已經失蹤多日,至今杳無音信。”
端坐案後的人動作微頓,端起的茶盞在半空中稍稍停頓片刻,随後平靜地放下,語調輕柔卻帶着幾分隐隐的冷意:
“失蹤?怎麼會這麼巧?”
“屬下也覺得蹊跷,那人平日行事謹慎,若非遇到意外,應不會輕易失蹤。”
案後的人輕叩桌面,似在思索片刻,低聲道:“去查一查,是誰動了手。”
“是。”
“另外,那邊的口風緊一點。還有……”那人聲音沉下來,“再挑一個人放進去,這一次,我要穩妥一點的人。”
“是,屬下這便去辦。”
來人退出房間,門再次合上。
燈火晃動中,那道人影仍舊靜靜地坐着,半晌後才擡起頭,目光落在窗外的濃稠夜色上,緩緩冷笑了一聲。
“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來動我的人。”
……
夜色漸深,園中賓客三三兩兩告辭離去。
葉瑾并未多做停留,也在适當的時機婉言謝絕了安昱再三挽留,攜着陶三踏上了歸途。
夜風吹拂馬車輕紗,葉瑾閉目小憩,腦海中卻不斷浮現方才安策的神情。
安策今日的态度并未顯露明顯敵意,但也絕非全然友善。他親自現身,似乎就隻是想要見一見她。
雖然這樣的人很危險,假如安國公府真的如她所猜測,背地裡實際是支持宇文珩,那麼宇文珩對她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今晚她敢來也應該來,姿态還要拿捏得恰到好處。本來她也沒想隐藏自己與宇文珩的接觸,畢竟,隻有這樣,才能真正進入滄都權貴們的視線。
“姑娘,到了。”陶三輕聲道。
葉瑾睜開眼,下了馬車,回到攬月樓屬于她的住處。還不待讓陶三扮着自己上塌睡覺,屋外就傳來一道輕叩門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