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卻隻是淡淡道:“你這話該是我對你說的才對。”
溫懿聞言,微微一怔,随即輕笑一聲,語氣透着幾分無奈:“我早就搭進去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在你的馬車裡?”
沈淮序目光微動,眼底劃過一絲深意,卻沒有接話。
車廂内一時無聲,隻剩下車輪碾過積雪的細微聲響。
不多時,溫懿微微起身,整理了下衣袍,語氣淡淡:“今晚說的這些,你若不願聽,就當是故人久别重逢的一場寒暄吧。”
沈淮序輕嗤一聲,淡淡道:“寒暄?你一向不是這麼多事的人。”
溫懿笑了笑,聲音溫和:“所以你該明白,這次我是真的擔心你。”
說罷,他伸手掀開車簾,身形一躍,穩穩地落在街道旁的陰影之中。
夜色沉沉,風雪吹拂,溫懿的身影很快隐沒在長街盡頭,隻剩下車簾被夜風微微吹動。
沈淮序緩緩收回視線,目光沉沉地落在對面空出的座位上。
他擡手輕叩着膝蓋,思索着方才溫懿的話,眼底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冷意。
棋局漸漸清晰,而他終于看見了暗地裡真正的布局。
沈淮序垂眸,指尖在膝上輕敲兩下,聲音低沉:
“有意思。”
顧言進了馬車内,微微皺眉:“王爺,他……當真可信?”
沈淮序垂眸,淡淡道:“無所謂信不信,至少,他說的消息應該是真的。”
顧言沉吟片刻,低聲道:“那……接下來我們如何應對?”
沈淮序眸光微沉,輕輕擡手,指尖緩緩敲擊着車壁,卻沒有再說話。
車輪辘辘,碾過厚厚的積雪,朝着夜色深處駛去。
……
是夜。
銅鏡前,沈淮序靜靜地凝視着鏡中的自己,擡手輕輕勾勒眉型,一點一點調整着妝容。
這一次,他不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是要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映照在鏡中的,并非平日裡那張鋒利淩厲的面孔,而是一張柔和清隽、五官精緻的女子臉龐——眉峰微斂,眼線輕挑,原本薄削的唇色添了一抹柔潤,連肌膚的質感也做了細微的修飾,使整個人看上去少了幾分男性的硬朗,多了一絲女子的秀雅。
這樣一張臉,即便熟悉他的人在燈下細看,也難以第一時間辨認出他的身份。就連沈淮序自己看着,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想到這裡,他的手微微頓了頓,腦海中浮現出兩年前的某個夜晚——
那時,他們仍在逃亡途中,北境風雪無垠,葉瑾在客棧中拆開随身攜帶的小妝盒,熟練地描繪眉眼。
沈淮序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淡淡地道:“你倒是對易容很熟練。”
葉瑾手下不停,随口道:“一個舞娘若連化妝都不會,怕是活不過三個月。”
“但你這不是化妝,而是改頭換面。”沈淮序挑眉,看着她将眉峰削薄,眼型微調,僅僅片刻工夫,銅鏡中便映出一個截然不同的女子。
葉瑾聞言,笑了笑,眼神中透着一絲狡黠:“王爺要不要學?”
沈淮序看着她,沒有立刻回答,良久才緩緩道:“興許……有朝一日會用得上。”
葉瑾目光一閃,仔細打量着他的五官,随即點了點頭:“你底子好,改起來容易。”
她取了一點調和的粉膏,手指微微撚起,在他面上輕輕點染。
“這張臉,稍作修飾,便能成絕色女子。”
沈淮序看着她,眸光微深,嘴角卻輕輕勾起:“你對我這張臉,評價倒是很高。”
葉瑾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事實罷了。”
……
回憶到此,沈淮序淡淡地勾唇,手指微微敲了敲鏡框,調整了一下額前的碎發,最終确認銅鏡中的自己已與平日裡大相徑庭。
“有點難看。”他低聲自語了一句,随即披上鬥篷,戴上寬沿的帷帽,将面龐半遮于紗帳之後,擡手拂去衣襟上的浮塵,避開府内的視線,悄然走出宅邸。
後巷,顧言已經等候多時。
他站在暗處,見沈淮序的身影緩緩走來,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低笑出聲:“王爺這般裝扮,若是換身裙裳,怕是滄都貴女也要自愧不如。”
沈淮序淡淡瞥了他一眼,語氣平穩:“我自己去,你回去守着。”
顧言蹙眉,顯然不願讓他獨自前往,但見沈淮序目光沉靜,毫無商量餘地,最終還是沉聲道:“是。”
沈淮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