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窗簾被照射得通透明亮，陽光落在被子上，暖洋洋的。
手表顯示九點零三分。
程瑭打了個哈欠，在昏昏沉沉中又耗了幾分鐘，才翻身下床，順手把出租屋的垃圾收拾了，然後洗漱出門。
墨米公司的考勤還算人性化，凡是加班到十二點的員工，第二天上班允許晚到一小時，薪水照發。
從家出發，坐地鐵到公司一共四十分鐘，程瑭踩點進入公司，在九點五十九分順利打卡。
爽！
程瑭放下書包，轉頭又走出辦公室。
他準備去樓下食堂吃個早餐，摸會兒魚再說。
早餐是半根玉米，一個茶葉蛋，一瓶蛋白粉飲料。
賽博男菩薩的自我修養。
程瑭一邊啃玉米，一邊看手機，忽然發現隐私空間有許多未讀消息。
在地鐵上光顧着補覺了，沒注意到。
隐私空間有他的微信小号，好友列表隻有幾個大粉、剪輯手，還有互聯網上認識的朋友，平時基本沒有聯系。
如今它卻有二十多條未讀消息。
奇怪，誰這麼話唠？
程瑭點進小号，驚訝地看到了一串紅點。
他掃了一眼，發現所有人的消息都大差不差。
這些人不是提醒他看熱搜，就是驚訝扒開馬甲，他現實裡居然年少有為。
年少有為？！
我嗎？
每天穿着半舊不新的白色襯衫，胸前挂着公司工牌，随便抓抓頭發就能出門，頂着黑眼圈在地鐵上補覺的牛馬打工人？
程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點開常年不在線的微博。
熱搜前排幾個明星八卦，社會新聞，昨晚的詞條已經被頂下去了 ，挂在熱搜榜的末尾位置。
程瑭下滑頁面，一眼看到了自己的ID。
陳皮小糖。
讨論度33560。
程瑭兩眼發黑，頓覺大事不妙。
男菩薩上熱搜能有什麼好事，他連發福利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審核制裁。
他穩住呼吸，點進詞條。
屏幕上跳出一張似曾相識的照片，男人跪坐在地，雙腿分開，微低着頭。金屬面具在紫紅色燈光下反射迷離的光彩，脖頸上狼牙項圈連接的鎖鍊，被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掌抓起，纏繞幾圈後遞向鏡頭，仿佛任人掌控。
這是他的古早照片，熱度很高，一度在互聯網上瘋傳。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文章末尾，還有幾張露臉的男人照片。
後台，年輕男人，鐵灰色西裝，黑曜石吊墜，銀白色半框眼鏡。
特寫鏡頭裡，他的眉眼仿若寒潭星落，淩厲而不失沉靜，他迎着燦白光線看向不遠處的紅毯，神色平淡，似乎那不是萬衆矚目的鏡頭焦點，而是他随意來去的後花園。
這不是昨晚亮相的新總裁，還能是誰？
好像叫王什麼硯來着。
算了不重要，王總。
重要的是，有人把“陳皮小糖”，和這個西裝筆挺的青年才俊聯系到了一起。
這是怎麼聯想上的？！
程瑭手指顫抖，他滑動屏幕，仔細閱讀熱搜詞條裡的文章。
洋洋灑灑兩千字長文，幾十張照片。
從“陳皮小糖為什麼一直戴面具”說到“他為什麼不收禮物不賣貨”，最後對比兩人相似的身形輪廓。
文章從各個角度，論證了陳皮小糖皮下是事業有成，不缺錢花，有頭有臉的富二代。
實錘是一道疤——盡管陳皮小糖戴戒指刻意遮掩，還是能看出，他的右手中指内側有一道疤痕。
而這道疤痕，昨天晚上通過媒體的高清攝像頭，出現在了墨米的總裁手上。他們的疤痕位置高度重合，形狀都十分相似，都是半彎月牙。
而且昨晚陳皮小糖沒有開播，據粉絲群消息透露，他是在加班工作。
工作？什麼工作，不就是參加公司年度盛典嗎？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若非程瑭是當事人之一，也必然會相信大半。
問題他就是陳皮小糖。
他還是墨米公司的程序員。
現在他的互聯網馬甲被人扒下，套在了公司的新任總裁身上。
世上怎會有如此荒謬之巧合。
完蛋了……
程瑭深吸一口氣，他三下五除二啃完玉米，揣着水煮蛋，端着蛋白粉，噔噔噔爬樓梯回到工位。
實習生小李睡眼惺忪：“程哥，今天這麼有幹勁啊。”
程瑭：“嗯嗯對。”
來不及寒暄，程瑭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噼裡啪啦地敲了起來。
他在給自己進行IP加密，防止被任何人找出自己的IP地址。
盡管他一開始就将自己的個人信息進行了層層保護，完全能夠阻擋百分之九十九的網友，可如今身處風口浪尖，他不放心。
除了防網友，他還得防同事啊。
墨米公司作為互聯網領域的一流大廠，卧虎藏龍，頂級程序員太多了。
程瑭不想被公司的人發現。
于是，趁着程序部的同事還在摸魚，沒有意識到網上的風波，沒有出于好奇心或者新老闆的指示，去追查陳皮小糖的IP地址——程瑭火速給自己套上層層防護。
網絡世界紛紛擾，别扒馬甲都挺好。
他知道不想社會性死亡，也不想惹惱老闆丢掉工作啊！！
該死，那些營銷号造謠的時候能不能看清楚？
他的疤痕在右手靠近食指的一側，新老闆的疤痕明明在靠近無名指的那一側！為什麼要把他們扯上聯系？！
而且，隻是過去了一個晚上，他們是怎麼扒出這些“瓜”，還寫出洋洋灑灑幾千字“瓜條”的？！
他們不用加班不用睡覺的嗎？！！
程瑭腦海中回蕩着剛剛看到的種種讨論，隻覺得天崩地裂，日月無色。他敲鍵盤的手指都有些發軟。
如果别人知道他就是陳皮小糖......
太恐怖了，他完全不敢細想。
會羞憤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