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錯覺嗎？

總覺得看到了一隻藏在牆壁後面，探頭探腦，欲蓋彌彰地露出半隻耳朵的項圈小白狗。

為什麼會戴項圈？

不知道，可能因為主播常戴吧。

王沉硯這樣想着，動作娴熟地打好了領帶。

他看着全身鏡裡西裝革履的青年，擡手整理了一下發絲，然後調整嘴角的弧度，笑意一點點變淡，最後變為一種難以言說的冷漠。

父親最讨厭看到他這副表情，每次都會露出嫌惡又不耐煩的神态，話都說不了幾句就走了。

正好，他們父子倆本就話不投機半句多。

王沉硯今天要回老宅吃飯。

盡管他在那個地方長大，但是他對那棟房子毫無感情，尤其是一想到裡面還住着一對惹人厭煩的夫婦，更是倒胃口。

啧，得想辦法惡心他們一下。

王沉硯出門之前，又換上了紅色波洛領帶，墜着一根黑曜石鎖鍊，在胸前搖晃。

不出意料，當王沉硯一身藏青色暗紋西服，發絲上梳露出額頭，看似沉靜穩重實則處處張揚地出現在老宅客廳時，他父親的神色很難看。

“回家吃頓便飯，穿這麼招搖做什麼？”

王赫東轉着一串色澤飽滿的菩提，雖然眉頭微皺，語氣卻很平緩：“大冬天的穿成這樣，你也不怕凍骨頭，去樓上換件厚實保暖的衣服，再下樓吃飯吧。”

王沉硯站在門口：“下午還要開會，我吃頓飯就走。”

王赫東看着他：“都快過年了，讓你回家吃頓飯就這麼難，還認不認這個家了？”

父子倆目光相撞，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滿和忍耐。

王沉硯擡了擡下巴，眼尾弧度上挑，說不清是嘲諷還是冷傲：“這不是回家了嗎？而且年底公司的業務緊張，我離不開。”

“以前讓你去集團工作，怎麼沒那麼上心？”

“不一樣，以前是給别人工作，現在是為自己勞動。”

王沉硯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王赫東就安排對方進入自己手下工作實習，給他喂了許多好資源，對方的态度卻始終不鹹不淡，王赫東怎麼看怎麼讨厭。

那段時間父子倆擡頭不見低頭見，關系不見緩和，反而更加緊張。最後王赫東率先支撐不住，把自己持股的墨米公司交給了王沉硯，讓他單打獨鬥去，眼不見心不煩。

好好的父子關系就怎麼處成這樣？

王赫東的神色沉了幾分。

他說：“我就你這一個兒子，非要氣死我才甘心？”

王沉硯移開目光，語氣不鹹不淡：“那不敢，誰讓我隻有你這一個父親。”

“啪”！

王赫東摔了手串。

菩提籽砸在光可鑒人的瓷磚地闆上，一聲清脆的爆響。他轉身就走，偌大的客廳裡回蕩着怒不可遏的聲音：“王沉硯，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不知天高地厚，說話都不懂分寸禮數了！”

周圍人聽到動靜，沒有一個敢出聲的，更沒有人上前制止，一個個縮着腦袋恨不得變成透明人。

等到王赫東發洩完了，扶着沙發靠背喘粗氣時，廚房裡才奔出一道大驚小怪的身影。

“阿東，小硯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吼他幹嘛呀……真是的，當心氣壞了身子，今天的藥還沒吃呢，快喝口水緩一緩……小硯你也真是的，平時工作忙就算了，周末也不知道回家看看你爸爸，體諒體諒他不容易……”

容月保養得好，四十多歲的年紀還像三十出頭。

她把王赫東扶到沙發上坐下，輕手輕腳地喂他喝了一口水。即便被丈夫罵了一聲“早幹嘛去了”，她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加溫柔。

“你知道我害怕嘛……”

客廳裡隻剩下容月的輕聲細語。

王沉硯站在門口，看着王赫東在榮月的安撫下逐漸平靜，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更加恨鐵不成鋼，不禁逸出一絲冷笑。

王赫東瞪起眼睛：“你笑什麼？”

王沉硯不想繼續刺激他，撇開臉道：“沒什麼。”

心裡卻在重複王赫東剛剛說的話。

——早幹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