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不餓?給你點了海鮮焗飯。”陸知微将菜單推向她,腕間的虎眼石手串滑過桌布褶皺。
程夕這才注意到對方鎖骨間多了一條極細的銀鍊,從絲質襯衫的領口處露出,随着動作起伏微微顫動——與平日裹在西裝裡的克制模樣截然不同。
“嘿嘿,好看吧?”蘇棠發覺程夕注意到了新項鍊,得意地說道:“今天下午剛買的,我一眼就覺得肯定特别适合陸姐姐。”
陸姐姐是什麼鬼?
程夕簡直無力吐槽,但還是把視線挪向陸知微的新銀鍊上。對方襯衫領口松開的幅度剛好襯托出鎖骨的弧度,程夕突然覺得嗓子有些發幹。
蘇棠突然舉起相機連按幾下快門,驚得程夕猛地後仰。
取景框裡,穿衛衣的姑娘手忙腳亂扶住差點翻倒的檸檬水杯,而始終端坐的女人伸手替她穩住杯底,指尖懸停在水珠滾落的杯壁上。
“這張叫《飼養員和她的炸毛小狗》。”蘇棠憋着笑把相機塞進程夕懷裡,“版權費記得打我卡上。”
陸知微忽然起身:“我去催餐。”
程夕盯着她走向服務台的背影,心裡有些窘迫。
“你幹嘛啊!萬一惹她不開心了怎麼辦?”
“你哪隻眼睛看出她不開心了?”蘇棠沖她翻了個白眼,一把奪回相機,繼續說道:“我很懷疑你這觀察力怎麼脫得了單。”
程夕自知自己說不過對方,但還是有些郁悶地戳了戳桌上的菜單。
“挺絕的這女人,你眼光不錯。”蘇棠一邊低頭查看相機裡的照片一邊開口說道。
“廢話,還用你說?你知道還這樣亂搞我?”程夕更難過了,整個人耷拉在桌上。
“我哪有搞你?我這是在幫你你看不出來嗎?你是不是要氣死我?”蘇棠伸手輕輕敲了敲程夕的腦袋,無奈道。
程夕哼哼兩聲,把頭轉向一邊,繼續耷拉。
陸知微回來時,蘇棠正拽着程夕的袖子低聲争論什麼。見陸知微坐下,兩人立刻噤聲,一個低頭喝水,另一個若無其事地叉起沙拉裡的櫻桃番茄。
“你們在聊什麼?”陸知微将切好的牛排推給程夕,刀叉相碰發出清脆的響動。
“聊阿夕小時候因為害怕樓上養的貓不敢出門的事——”蘇棠話音未落,程夕的叉子“當啷”敲在她盤子上。
“蘇、棠!”程夕耳尖通紅,奶油焗飯的熱氣熏得她鼻尖冒汗。
陸知微有些驚訝,問道:“你怕貓?”,她還以為程夕是那種所有毛茸茸小動物都會喜歡的人。
程夕有些尴尬地喝了一口檸檬水,說道:“小時候很怕,後來長大了就還好了。”
玻璃窗外忽然炸開一簇煙花,商場中庭的燈光秀開始了。蘇棠立刻跳起來,相機鏡頭貼上冰涼的玻璃:“居然有無人機表演!陸姐姐,阿夕,快來看!”
程夕剛要起身,手腕卻被陸知微輕輕按住。
“人太多,這裡視角更好。”陸知微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溫熱的氣息拂過後頸。
程夕僵在原地,看見落地窗映出兩人的影子——陸知微微微傾身,兩人的手串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無人機群在夜空中拼出一片星海,蘇棠的快門聲連成一片。
身旁的陸知微突然開口說道:“下午蘇棠挑這條銀鍊時,說它像活動主視覺的流線型設計。”
程夕下意識看向對方領口,新買的銀鍊随着陸知微偏頭的動作輕晃,在鎖骨凹陷處投下一彎細碎的流光——确實與活動海報上蜿蜒的星河圖案如出一轍。
“她眼光向來很毒。”程夕移開目光不敢多看,随後清了清嗓子,試圖用工作話題掩蓋慌亂,“今天辛苦陸老師了,媒體那邊反饋說演講環節效果很好。”
“你真的很喜歡叫我陸老師。”陸知微的目光從程夕紅得滴血的耳垂挪向脖頸處,她清楚地看見對方細白的頸線驟然繃緊,喉骨随着吞咽動作在薄皮下一陣起伏。
略帶不滿的聲音從身側傳來,似乎還夾雜着一絲歎息。程夕聽見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緊接着下一秒後頸被撫上,輕柔摩挲,一股酥麻的感覺頓時從後頸傳至全身,陸知微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是不容抗拒的語氣:“叫我名字。”
程夕轉過頭,一眼便撞進對方遮在鏡框後的眼眸裡。
那是她小時候看過千萬次的,貓科動物看到獵物時的眼神。
按在後頸上的手還在微微施力,她的腦袋已經宕機,身體卻誠實地做出了反應——她歪下腦袋,身高差的原因,她以略微仰視的視角注視着陸知微的眼睛,随後,輕輕将臉貼上對方伸過來的那隻手的小臂,蹭了蹭,小聲喚道:“陸知微...”
她感受到陸知微的身體明顯一僵,等到對方收回手,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被自己臉上散發出來的熱氣蒸得面紅耳赤的她轉過頭佯裝看着窗外的表演,塞在上衣口袋裡的手不知所措地捏緊又松開。
她能感覺到陸知微的視線仍在她身上,但是被羞恥包裹住的她此時完全失去了與之對視的勇氣。
蘇棠的鏡頭不知何時轉向了她們。在一道道微不可察的快門聲中,風鈴又一次叮咚作響,混着笑鬧聲散進燈火通明的夜色裡。
陸知微低頭喝了兩口檸檬水,将眼底的情愫壓下喉嚨,連帶着心頭的躁動一同滑進胃裡,等待着冷卻後的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