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起頭,藍色的眸子裡還閃着淚光,“溫亞……”德
莎朗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莎朗——”有希子見狀,立刻改口。
她的表情有些委屈,好似不滿莎朗将她形容為小狗。
或許連有希子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的語氣裡滿是對莎朗的依賴。
“換衣,卸妝。”莎朗道。
有希子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聽從莎朗的要求。
走出片場,引擎聲在耳邊炸開,莎朗已經換上麂皮夾克,腰間的哈雷摩托車鑰匙串叮當作響。
影後摘下頭盔,金色卷發沾着不知哪裡的細碎金箔:“要當逃兵嗎,米娅中尉?”
“啊?”
有希子的心跳了跳。
莎朗身上那股冷調的苦艾香,混着皮革與機油的氣息,像她本人一樣具有侵略性。
直到被莎朗套上頭盔,有希子才發現自己正盯着對方白襯衫紐扣的位置。
那裡沾着片場爆破的灰燼,像枚小小的勳章。
“抓住後座。”
莎朗的聲音混着引擎聲。
她突然擰動車把,哈雷CVO RR的引擎發出轟鳴。
有希子被慣性甩向椅背時,聽見對方夾雜在呼嘯風聲裡的輕笑。
夜風灌進領口激得皮膚生疼,她這才發現自己正貼着莎朗的後背。
那具軀體在疾馳中繃成滿弓,脊椎骨節硌得她胸口發燙。
有希子攥着鐵杆的手指節發白。
哈雷的後視鏡裡閃過二戰碉堡的殘垣,野草從彈孔裡探出頭。
當摩托車沖上山脊時,莎朗突然擡起前輪。
有希子尖叫着閉眼,卻聽見莎朗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布拉格*在裙擺下臣服。”
有希子顫抖着睜眼,看見月光将城市碾成發光的碎鑽。
莎朗的麂皮夾克鼓成風帆,她金色發絲在月光裡燃燒成绶帶,有希子突然想起劇本裡艾琳娜沖出戰壕的模樣,也是這樣不要命的自由。
“冷嗎?”莎朗聲音仿佛帶着電流的酥麻。
有希子還沒回答,就感到對方大腿肌肉繃緊,哈雷突然斜插進山道旁的野薔薇叢。花瓣與棘刺混着機油氣息撲面而來。
莎朗将摩托車停在山坡上,摘下有希子腦袋上的頭盔,将其扔向夜空。
“逃兵米娅,歡迎來到我的戰場!”
有希子攥着後座鐵杆的手指已經麻木,卻感覺有什麼在胸腔裡破土而出。
那是比劇本更真實的、在速度與死亡間綻放的自由。
“見過捷克的星空嗎?”莎朗變魔術般從車上掏出羊毛毯,鋪在地上,順勢坐裡下去,“二戰時這裡埋着未引爆的炸彈,現在地下兩米還能挖出彈片。”
有希子坐在莎朗旁邊,盯着莎朗卷起的袖口,小臂線條在月光下像未完成的雕塑。
夜風送來遠處教堂的鐘聲,有希子聽見自己鼓噪的心跳。
她突然傾身拂起莎朗肩頭的花瓣,“莎朗入戲時……會分不清現實嗎?”
莎朗停下擺弄打火機的手。
有希子感覺對方睫毛投下的陰影掃過自己顫抖的指尖
打火機火苗在兩人之間搖曳,莎朗被下午煙灰灼傷的虎口結痂處泛着暗紅。
“會。”她吹滅火焰,煙味混着機油氣息撲面而來,“但心跳不會騙人。”
有希子聽見莎朗帶着笑意的歎息,“小朋友,你該學會在鏡頭外呼吸。”
有希子别過臉,有些氣餒莎朗那種看小孩般的語氣。
那種居高臨下的寵溺讓有希子想起片場監視器裡冰冷的焦距。
有希子攥着羊毛毯的手指陷進掌心。
就在這時,草葉間突然升起螢火。
有希子看着那些綠光在莎朗發間遊弋,恍然想起下午的雨戲,當時莎朗飾演的艾琳娜将情報塞進她衣襟。
有希子僵硬地撇開話題,“莎朗,捷克的星光有兩種。”
莎朗看着有希子,不太理解有希子過于跳脫的話語。
“天上的,”有希子打開手機電筒,看着光斑驚起草葉間的螢火,“和地上的。”
莎朗望着光斑在兩人之間跳躍,突然笑出聲:“米娅中尉,你的戰術燈暴露了心跳頻率。”
她的手掌已悄然覆上有希子腕間跳動的血管,那裡正傳來比摩托車引擎更轟鳴的震顫。
“每分鐘132次的心率。”
“莎朗……”有希子望着對方被月光鍍亮的側臉。
莎朗的側臉在微光中模糊,卻比任何鏡頭都清晰。
遠處教堂鐘聲與莎朗皮衣口袋裡的鐘表滴答聲重疊,
有希子想起劇本的最後一幕:艾琳娜将最後一劑嗎啡留給米娅,自己迎着炮火走向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