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習過武，到底也是錦衣玉食嬌養長大的，真到了這個地步，趙喆臉色的蒼白程度完全不亞于白紙。

“阿璨，怎麼辦？”

喬璨也是一臉懵。

盡管這種場景她聽過無數回，但經曆卻是頭一次。

直到一個酒盞砸在面前，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魂，眸光迅速掃過周遭，抓着趙喆将人拽到一屏風後。

那裡恰好有一個裝紅綢的箱子。

喬璨趕緊将裡面的紅綢掏出，随後不由分說地将趙喆推進去。

“呆在裡面不要說話，等結束了再出來，知道嗎？”

趙喆愣了一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進來嗎？”

喬璨本來想說自己穿有軟甲，應該能跑出去，頓了一下，調轉了話頭。

“這裡沒有多餘的位置了，我自己會想辦法，記住我的話。”

她安撫性地朝趙喆笑了笑，随後将箱子合上，起身将一旁的屏風全部胡亂推倒。雜亂的物件中，那個木箱變得格外不起眼。

做完這些，喬璨松口氣，拿起桌上食案頂在頭上，慌忙往外逃竄。

然而援軍還未到，大殿早就被刺客的人圍得水洩不通，每一步都是在劍雨中亂舞，頭頂的木闆被砍出好幾道深痕。

慘叫聲、刀劍碰撞聲不絕于耳，隐約中聽見有人叫她名字。

喬璨回頭，卻被身側一華服官員狠狠推了一把，混亂中一柄長劍揮來，避之不及，眼睜睜看着它刺向胸口。

劍與軟甲相撞，帶來的震顫力道逼得喬璨連連退後好幾步，跌坐在地。

索性并不無其他大礙。

那個華服官員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才跑兩步就被另一把揮來的劍捅了個對穿。

他的屍體軟綿綿栽倒在腳邊，頃刻間，鮮血漫了一地。

喬璨驚恐地瞪大眼睛，在新一輪亂劍砍過來之前，她一個翻身，滾到角落的桌下。

平日裡這副總被诟病的瘦小身體可算發揮了點用處，喬璨在裡面剛剛好。

她蜷縮着，衣擺已經被鮮血浸透了，濕黏的血腥氣直往鼻孔裡鑽。

她捂着嘴拼命忍耐，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一雙路過的黑色皂靴忽地一頓，在面前停下。

随後響起一陣布料摩擦聲。

喬璨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悄然拔下發間钗子，屏住呼吸。

伴随着面前的紅綢被緩緩撩開，視線裡逐漸映入一張蒼白陰郁的臉——

江昀還在微微喘着氣，神情怅然灰敗，連帶着看過來的眼神都微微有些失焦。

原本華貴的赤色錦袍也變得皺巴巴的，肩膀好幾處的位置都破了口子，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這是喬璨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狼狽的樣子。

然而隻是一瞬，對視的瞬間他又恢複了平日那副陰陽怪氣的嘴臉。

“看來殿下所托非人呢。”

喬璨懶得跟他廢話，“這裡是我先來的，勞煩總管大人自己找位置，謝謝。”

江昀表情頓一下，心髒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冷笑，“怎麼？還說不得他了？在我面前不是挺會耍小聰明的嗎？連别人真心假意都看不出。”

“那是我的事，跟總管大人好像沒關系吧。”喬璨不客氣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站在這裡目标很大，能不能走遠點。”

江昀臉色微沉，“你說什麼？”

“……”

她正準備大發慈悲再重複一次，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喬璨臉色一變，一把拽住江昀的領口，伴随着一聲頭磕桌腿的悶哼聲，紅綢重新落下，兩人被攏入其中，遮得嚴嚴實實。

喬璨視線所及之處頃刻化為一片漆黑。

逼仄狹小的桌子下，兩人相對蜷縮着，中間的距離已經壓縮到極點。

喬璨被困在他與牆之間，白檀香的香氣中，那片薄唇距離自己的鼻尖不過分毫，她能清楚地能感覺到微微潮濕的呼吸噴灑在臉上。

然而喬璨沒辦法看到對方的表情，漆黑的桌子下，隻有聽見彼此砰砰的心跳聲。

外面聲音越來越近了，最終在桌子旁停下。似乎有一人猛地撞到桌子上，整個桌子都跟着晃蕩了一下。

桌下，喬璨心都快要跳出來了，抓着江昀衣領的手下意識揪緊。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顫抖的求饒聲。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你們要多少錢！我都能給你們！求求你們不要殺我！”

“哼，殺的就是你這些蠹蟲！那些錢你就留着去地下用吧！”

伴随着一聲慘叫，一個什麼東西哐當栽砸在桌子上，耳邊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音。

腳步聲淡出，喬璨蜷起身子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死寂中，一個微冷的胸膛貼近她的臉，最後一絲縫隙也無了，白檀香的味道再度撲面而來。

“太擠了，往裡去一點。”

江昀壓低聲音，不耐地催促了一句。

喬璨的背已經抵到牆上，再無一點退路。要是平時，聽他這麼說怕是早把他踹出去，讓他自己找地兒躲了，可這次她卻沒動。

那股香味并不強勢，卻仿佛一雙溫柔的手，将那股滅頂的血腥氣隔絕開來，失序的心髒逐漸回歸正軌。

不知道過了多久，慘叫聲和刀劍聲息了，外面終于傳來鐵甲相碰的叮當聲和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