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到膝骨上的兩隻手緊緊握着,手背的青筋浮起,黑色鴨舌帽蓋住了大半張臉,緊咬着下颌,像是很用力地克制住什麼。
“紀淩洲,你怎麼了?”蘇茉楠一動不敢動。
紀淩洲擡手把帽子掀開,露出被壓下去的一雙毛茸茸的耳朵,但他還是低垂着眼看地上,像一個在隐忍的靜止雕塑。
“過來坐下。”
蘇茉楠依言坐在他身邊,但她現在腦子還有點懵。
她悄悄打量紀淩洲的側臉,前額發乖順地垂着,柔和了臉部線條,總之不再是之前那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了。
“再過來點。”紀淩洲又出聲。
确實兩人離得有些遠,蘇茉楠又挪過去一點點,隻不過她有點好奇紀淩洲說話的時候為什麼不看人。
她也順着紀淩洲的視線往地闆上看,幹幹淨淨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怎麼了?”靠這麼近……是要幹什麼?
紀淩洲在這時扭過頭來看她,眼神像是抓住獵物的豹子,緊緊攫着她。
蘇茉楠隻被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渾身定住,手和腳被釘子緊緊定在沙發上,再也動彈不得。
心裡害怕得發緊,偏偏動也動不得,感覺自己一動前面這個危險生物就要撲上來。
而紀淩洲也就隻是看了一秒就克制住地收回視線,聲音異常低沉:“你别怕。”
“我不怕。”聲音有些顫抖,讓這句話表達的意思很不可信。
大概歸功于紀淩洲頭頂上那兩隻貓耳朵,蘇茉楠直覺紀淩洲不會傷害自己,雖然說他現在渾身上下看起來非常不對勁。
“你到底是……”
“能不能摸摸我的耳朵?”
兩人同時出聲,蘇茉楠一愣。
雖然說紀淩洲的耳朵手感很好,但真的要在他清醒的狀态下摸他耳朵嗎?
蘇茉楠有些難為情,這一動作光想想就有一些親密,尤其現在紀淩洲的身份還不是紀小貓。
但紀淩洲似乎忍得難受,脖頸上的青筋浮起,眉頭也深深地皺起來。
紀淩洲的眼睛低沉沉地看着她:“契約。”
不知怎的契約的第一條内容一字不差地在腦海中浮現:“要在甲方需要的時候給予撫摸。”
說來慚愧,這契約簽訂了這麼久,這一條内容還是紀淩洲第一次提出來,其餘時間都是蘇茉楠都是她因為耳朵手感好自個上手的。
既然是契約,那就得公事公辦,蘇茉楠自己也想做一個合格的乙方。
“……好的。”
不敢看紀淩洲直勾勾的眼睛,蘇茉楠偏過頭看沙發對面的小書架,那些被小貓們弄濕的書已經吹幹了,整齊地擺在上面。
憑着感覺去摸紀淩洲的耳朵,一緊張下手用力了點,隻聽紀淩洲微止的呼吸,蘇茉楠又急忙把視線轉回來。
蘇茉楠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太用力了。”
“沒關系。”紀淩洲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沒什麼起伏,表情似乎看上去也沒有不悅。
蘇茉楠松了口氣,本身紀淩洲就比她高,現在兩人都是坐着的姿勢,她要把自己的手高高擡起才能碰到耳朵,所以沒到一分鐘,她的手臂就發酸了。
紀淩洲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蘇茉楠就當自己摸的是一對貓耳朵發飾,但冷不零丁地掌心被蹭了一下,兩人皆是愣了一下。
紀淩洲輕咳了一下:“好了。”
蘇茉楠收回手,但卻不敢去揉發酸的手臂,剛才她的感覺沒有出錯吧,紀淩洲……是蹭了一下她的掌心吧?
兩人似乎都被魔法雙雙定住,動作也出奇的一緻,都是低着頭看地闆。
蘇茉楠和那麼多小貓打過交道,知道撫摸小貓的時候被小貓蹭手是一種表達喜愛的一種方式。
雖然說紀淩洲此刻不完全是一隻貓,意識也都還是清醒的,但為什麼……蹭了一下她的手?
蘇茉楠悄悄瞥向旁邊的紀淩洲,依舊和平常是冰塊臉,讓人捉摸不透情緒,隻不過耳垂有些泛紅。
看來紀淩洲也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鎮定,蘇茉楠剛才還緊張的心情立馬就放松了很多,她想起了她小學的一次彙報演出,準備上台時手腳緊張到僵硬,但一看到身旁有個同學因為緊張到大口喘氣,突然之間就沒那麼緊張了。
究其根本,大概是因為意識到這種情緒不止她有,那她就沒必要在情緒裡鑽牛角尖,她悄悄盯着紀淩洲的耳垂,突然覺得兩人的距離被莫名其妙地拉近了。
其實紀淩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的貓耳朵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消下去,聽力一直保持着敏銳,蘇茉楠今早上班刻意關輕門的聲音他也還是聽到了,那腳步聲漸漸遠去,立馬就被巨大的空虛感籠罩住。
心情很煩躁,但是又說不出煩躁什麼。
直到聽到蘇茉楠回家的聲音,那一抹空虛才漸漸落到實處,隻想快點見到她。
可見到了以後還是不滿足,就想要親近她,紀淩洲覺得自己很不對勁。
是非常非常不對勁。